寫寫停停發呆的日記 - 第五篇，有人開槍！

　　幾年前，跟友人在網路上以今日為起點，發起了魔幻寫實的小說。

「幹！有人開槍」

　　那時我住在台北大稻埕，想想也離地點蠻近的，大家一開始很震驚，都問怎麼了？隨後網友開始知道我在幹嘛，開始跟著附和：我看到警察打人，好可怕。

　　接著許多朋友也描述「看到」的事件，然後越來越多人跨越時空包圍警察總局與憲兵團，要求交出兇手。

　　如果、如果，你正在上班，接著聽到槍聲，隨後傳來喧囂，辦公室大半的人都跑出去看熱鬧，接著有一個跑了回來，用你熟悉的語言說：「警察開槍啦！」又或者是當時慣用的：「tsha̍t-thâu khui-tshìng a！」

　　你當下會有什麼反應呢？

　　要說這段故事從何開始，也許是從相遇的1945年開始，又或者是1895年，又或者是四百年前，甚至是這座鯤島浮起換氣之時，就早已決定。

　　命運的可愛之處在於它是自由意志最浪漫解釋，而自由意志讓人玩味之處也在於總又跟命運千絲萬縷，佇立在過去的人看不到未來，未來的人援助不了過去，因此有人創造，唱歌或者寫作。

　　「現在真的經濟越來越不好了阿……跟過去相比，治安、工作都差太多了，為什麼會狗去豬來呢？食物少到幾乎每個人一天只有一餐。
　　前陣子因為狀況很不好，連公務員都只能吃番薯、地瓜葉，甚至是檳榔葉，大家還發起了遊行向政府請願呢。就連報紙也有報說：『饑民僵斃路上，令人慘不忍睹。』
　　等等，再去天馬茶房賣個菸好了…可是政府說不能賣，但生活真的過不下去了阿，家裡還有一個女兒……希望會像以前一樣順利阿。」

再來一次，你還會走上街賣菸嗎？又或者是，只是換了一個人與物品呢？

它帶著刀、帶著槍、帶著思想。

它帶著死、帶著亡，卻沒帶希望。

鯤島浮起時，所有人都束縛在此。

　　微雨之城的溫度，讓人不得穿得更暖。
　　但對家境清寒的母女倆是件困難的事，黃昏時，已經放學的女兒蹦蹦跳跳的跑到了茶房，繁華的夜晚即將開始，她捧著菸盒四處兜售，逢人便低聲詢問：「ū lâng beh chia̍h-hun ?（有人要抽菸？）」「ū lâng beh chia̍h-hun ?（有人要抽菸？）」
　　媽媽則在十多公尺外做著一樣的事情，通常散開了比較容易找到更多的客人。
　　「走了啦走了啦！ti-á（豬仔）要來了還不走？」一旁的攤販竊竊私語，紛紛走避。
　　唯獨婦女還在徘徊，是想多賣一包菸？還是覺得被查緝應該能網開一面？沒有人知道她怎麼想的，也許是為了女兒，想要再多賣一包。
　　一個查緝員靠近了女孩，他二話不說拿起菸盒裡面的菸，右手夾著點燃的菸，他問女孩：「這多少錢啊？」
　　女孩聽不太懂，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越來越多人湧上，左推又推，開始拉扯那女孩，女孩跌坐在地上，東西散落一地，而那人也將點燃的菸丟在了地上，隨後踩踏。
　　在她眼中映照著熄滅的火光，就像台灣人的生命。

沒有辦法回到那個年代，記憶被封藏在那根菸中，燒阿燒，逐漸熄滅，就像是來不及轉型與奪回的正義。

他們賣的是菸嗎？查緝員抽的是菸嗎？

　　一旁的查緝員正在拉扯，另外一旁的人則是把所有的菸都拿走了，還要求媽媽跟女兒把所有的錢都交出來。
　　旁邊的民眾不斷幫婦女說情，再怎麼樣大家都出來養家餬口，不能一點活路都不留吧。
　　「如果全部沒收的話，我就沒飯吃了，至少把錢和專賣局製的香菸還給我吧……拜託……」婦人抱住其中一位查緝員不放，連拖帶爬，被抱住的葉學根見狀不耐煩，當著所有人面前，拿起槍托就不斷往婦人臉上猛敲，頓時血濺滿地，婦人不斷哀嚎，在連續重擊下已失去意識。
　　周遭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不斷鼓譟，心中連年來的怒火再也壓抑不住。
　　「 oeh！lín siuⁿ kòe-hūn ah!」（喂！你太過分啦！）
　　「 sì-kè chhiúⁿ chîⁿ！ chhiúⁿ bí！chit-má koh chhìn-chhái phah lāng！」（四處搶錢！搶米！現在還隨便打人！）
　　有個青年見義勇為就衝上去，其他人也開始跟查緝員推擠、拉扯，不時有人在喊「phan li！phan li！」「 hó-táⁿ mài cháu！」
　　「逃不走了！分頭跑！下車！下車！」一名查緝員大喊，在路口整個被蜂擁而上的群眾團團包圍，另外一個查緝員傅學通被趕進了永樂町。

「至少把錢和專賣局製的香菸還給我吧。」（林江邁，1947）

你會還給她嗎？又或者，妳會抱住葉得根不放嗎？

沒有在極限邊緣生存過的我們，無法理解。

紛紛走避的攤販，也無法理解，當時的番薯仔也無法理解。

這是一個以彼此無法理解為前提而建立的國度，鯤島。

　　被追進死巷的傅學通眼見無法逃脫，於是對空鳴槍後，接著對一旁的群眾胡亂開槍，不偏不倚打在了一個在旁看熱鬧的傢伙。
　　「幹他媽的。」他嘖了一聲，群眾聽到槍聲趕緊退散，他們則是趁這時候趕快跑到永樂町派出所。之後輾轉到了中山堂旁邊的警察總局。
　　「馬的，死台灣人造反啦！操你媽的。」某個查緝員躲在警局心中暗怒。
　　「 chhōe-chhut hiong-chhiú！」（懲處兇手！）
　　「mài pau-pì！」（不要包庇！）
　　激憤的群眾六、七百人包圍警察總局，要求警方懲處兇手，之後有人說這六個軍人被送往臺北憲兵隊看管，民眾知道後就包圍了憲兵隊，要求他們交出兇手！
　　「大家……這個，一定有所誤會……我們必定會懲罰兇手，請大家理性，不要使用暴力。」憲兵團長張慕陶表面上這麼說著，實際上要求憲兵作出射擊姿勢，有必要即直接開槍。
　　由於過去專賣局的查緝已造成數起死傷，而這次事件又有過去緝菸傷人的累犯，民眾於是在細雨中徹夜包圍警察總局與憲兵隊，直至天亮仍不散開。
　　一個青年在一旁觀看著，心中的怒火不曾被任何東西打倒，但這暗夜的細雨滴落在他身上，竟讓他打起了哆嗦，這種心寒的感覺從沒有過。
　　「台灣的未來，該怎麼辦呢？為何我們就得遭受這種待遇呢？」他握緊了拳頭，隨即前往一處基地，因為他知道，這座島嶼即將要發生什麼大事了。

有人說是語言不通，有人說是國家不同。

不管如何，我們再也回不到原點。

沒有人有這個能力。

緊握拳頭的你會做出改變嗎？你會參與大事嗎？

抑或轉身，當作一場惡夢。

簡介：七十七年前，一場悲劇在鯤島上演，所有的鯤島人亢奮了起來，認為這是改變的開始，而殊不知，他們即將面對整個師團的軍力，以及史上最長的恐怖監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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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翻開讀這本書嗎？

說不定，你早已身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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