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九百五十九章──反璞

第九百五十九章──反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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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人能看見二人的相處互動，恐怕會嚇一大跳。盡管曾聽聞二人一直以師兄弟相稱，卻在百餘年前因為某件事情而鬧番，至今一直相見如陌路──卻不知道，這一切，從來都只是場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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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這真的有必要嗎？」聞楚滿臉疑惑，看著師兄想要尋求解惑。也只有面對著張惜葉時，這位堂堂通神修士，才會那般純粹、毫無保留地表現著自我。張惜葉輕歎一聲：「縱然本派已是相當和平，但終究有所競爭。哪怕是同一門派裡，各流派、修士之間，亦有資源分配的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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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屬於良性競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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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需要』我們的不和。若是我跟師弟和平友好，屆時只會令別的流派成為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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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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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便是所有流派的敵人。而當我死後，師弟你便會上下歸心。屆時，足續歸真靜齋數百年穩定。」張惜葉神色淡漠地談論著自己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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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楚聽得臉色難看：「師兄，你還有好些年活。別一直把死啊甚麼的都掛在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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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以為，聞楚與張惜葉不和。卻不知道，在聞楚先師逝世以後，張惜葉暗地裡擔任師職，指導著聞楚的修行。就連現在聞楚被喻為最擅長培養弟子的修士，實則卻都是從張惜葉身上學回來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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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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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死不如賴活。對生死之事，我輩修士早應看透。」張惜葉失笑搖頭：「畢竟，我連最後的夙願已了，再無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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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楚知道，張惜葉所指的是甚麼。他面露幾分好奇：「師兄的弟子……是怎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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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張惜葉笑了兩聲，認真揖手的道：「恐怕，未來還得師弟你多幫忙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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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這是甚麼話。」聞楚面露不悅之色：「你的弟子，不就是我的弟子？我能保證，不會有人能夠傷到他一根汗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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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堂主雖然臉臭嘴硬，但卻不是個壞人──畢竟，你也知道他的本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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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歸真靜齋裡，本命字是個經常會出現的話題，也是一種直白的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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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這意思……」張惜葉啞然失笑：「罷了。屆時，你自會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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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楚卻是一點也不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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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剛破境，這亦是為何他身上的氣息如斯鋒芒畢露的緣故。同時，他內心也隨著破境而充滿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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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是師兄唯一的弟子，哪怕他闖了多大的禍，自己也得替師兄保住他。但想到這小子區區金丹境界，還能闖出些甚麼大禍，令他這通神境都保之不住？聞楚心裡盡是滿滿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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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惜葉看著聞楚那得瑟自信的模樣，便知道他恐怕沒將自己的話放在心裡……他回想起曾經在淨剎寺裡，將金碧輝煌、莊嚴神聖的大雄寶殿化成血腥煉獄，便即幽幽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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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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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甫回到崖畔小院，便看到園子的天井處，大山正趴在地上，可憐兮兮的模樣，而雲夙正滿臉嚴肅地對大山說教著甚麼。段真見狀，便即好奇問道：「雲大叔，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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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夙還沒有說話，大山在看到段真便眼前一亮，連爬帶滾的逃到段真身後，哞叫不已。那悲鳴的聲音，當真我見猶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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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裝，還裝！」雲夙想要教訓那臭小子，但大山看起來笨重、身子卻靈活如泥鰍，一人一牛圍著段真繞圈圈的，任雲夙再怎麼跑，都追之不上。雲夙滿臉無奈：「這臭小子昨天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直至天光才回來，害我找了一整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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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聽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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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人一牛的關係既像兄弟，又似父子，令人望而莞爾。他不由得道：「畢竟牛生路不熟。大山初來墨山，也許是到處探路，這才玩久了。雲大叔，你就原諒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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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哞哞！」青牛大山看著段真，眸裡盡是感動，差點沒流幾顆淚珠下來了。旋即又看向雲夙，臉上神態盡是「你看看，人家這才是真正對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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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臭小子真是皮癢了！」雲夙被這挑釁的目光看得眼珠子一瞪，提起腿脫了草鞋，追著大山就跑。大山似是感受到了雲夙的殺氣，仰天大叫，要多淒厲有多淒厲。段真似乎覺得這也許是一人一牛之間玩耍的方式，便搖頭苦笑，不再理會他們，逕自走進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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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走到書房裡，攤開了一張宣紙，便開始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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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裡拿著新到手的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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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筆無名，唯有「筆胚」稱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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胚，泛指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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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既是一管筆，也是一枚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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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孕育成怎麼樣的筆，取決於段真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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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看到自己戴著、至今仍然未能甦醒過來的乾坤圈，便看著筆喃喃自語：「師兄，我跟一般定義的劍修，好似走得越來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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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他便提筆蘸墨，開始了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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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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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便是月餘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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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山作為歸真靜齋的宗址，自有其禁制，外人不得擅自闖入。亦因為其符修宗派的緣故，墨山有開放部份區域，作為自由交易的場所。該地從來沒有正式的冠名過，但不論世人乃至歸真靜齋的弟子，都會將那地方稱為「字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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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人們便是要到「字廟」裡「求符」，算是吃字語雙關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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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廟除是歸真靜齋的開放地，亦是外人想要正式走進宗門的入口。像那些初拜入宗門的弟子，便是途經字廟走進歸真靜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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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一抹頭戴斗笠的身影穿過熱鬧繁囂的字廟，來到歸真靜齋正式的齋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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齋門不高，約兩丈餘，也不知道是以竹還是以某種植物所製成，未能給人一種「堅固」的感覺。而在其門上，有著一塊木製牌匾，寫著【反璞】二字。這便是歸真靜齋正式的入口齋門──反璞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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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知道，這門名對應的，便是歸真靜齋的前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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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經齋門，反璞歸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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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只是站在齋門前，便令人感到心靈祥和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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