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榆河 - 第三十六章（中）

導讀：為了能抱上孫子，梁德凱拼著老命要保護好送子觀音，沒有想到，自己腳下一絆倒……這不是要了老命麼？

第三十六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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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支香，剩多少？心頭著急門外望。

為了生兒郎，拼命也要藏。

一聲脆響，覺悟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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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爺，破四舊了。”正當承闊承廣手足無措的時候，門外傳來了舒寶財的聲音。

“啊！這怎麼回事？”

“嚯！到底是幹部家庭，思想覺悟就是不一樣，都自己破四舊的。”

“不簡單，除了佟乾，就數吳隊長家了。”

“二爺，你怎麼趴在地上？”

大家七手八腳地把梁德凱拉了起來，扶坐在椅子上，梁德凱目光呆滯，欲哭無淚。

舒寶財畢竟年紀大一點，似乎已經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趕緊和梁承幹一起把家神櫃上的香爐等東西收集起來，連同地面上的摔碎了的送子觀音，一起扔了出去。

“承闊二娃，快去找吳隊長啊。”

“他們一家都在承海家裡，快去。”

“好的。”承闊承廣拔開腳就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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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才跑出門，就看到承海等幾個娶親的人連同幾輛腳踏車坐在拖拉機後拖箱上，飛快地從門口大路上向莊子口跑去。

“二娃，他們去娶親了。”

“我看到了，大姐夫坐在後拖箱上。”

“快去三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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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媽媽，二伯不能說話了。”

“他絆倒了就不說話了。”

承闊承廣看到媽媽和奶奶正走到三哥家門口，急忙大叫。

突如其來的叫聲把桂花婆媳和屋子裡外的人聽得大吃一驚，大家心裡都奇怪，破四舊的再橫也不會把梁德凱怎麼樣呀。

“承闊二娃，怎麼回事？慢慢說。”

“奶奶，二伯被蘆竹棒絆了一下，現在不能說話了。”

“啊！什麼時候？”

“就剛才。”

“不得了了，爹……”梁招娣一聽，腆著大肚子就要回家。

“招娣，你慢著點。”桂花婆媳看到走出來的梁招娣，急忙一邊一個攙著她回去。

大家都不知道怎麼回事，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跟著跑了過去，腳長的都搶先跑在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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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怎麼了？”梁德凱已經被先到的人扶到了房間的床上，依舊一言不發，面如死灰，不管周圍的人怎麼搖晃怎麼問，就是不發一言，看到這個樣子，梁招娣嚇得要哭。

“招娣，你不能哭的，動了胎氣，可不得了的，你爹應該是急火攻心，緩過來就沒有事了——快拿個椅子給招娣坐下。”桂花婆婆一看，這個時候大家都不能慌神，“承闊二娃，你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承闊已經嚇傻了，這個時候一句也說不出來。

“奶奶，是這樣的，二伯叫我們站在門口幫助看破四舊的有沒有來，他自己在屋子裡看香有沒有點完，破四舊的快到的時候，就看見二伯抱起菩薩，想藏起來，結果被地上的蘆竹棒絆了一下，菩薩就被摔碎了。”

別看承廣年紀小，可是伶牙俐齒的把事情說得還挺周全。

大夥一聽都明白了，心中都說，這都在破四舊呢，你操什麼心要藏菩薩，這被破四舊的摔碎了與你一點關係都沒有，要命的是你怎麼自己把菩薩摔碎了呢？

梁德凱依舊面色死灰，一言不發，目光呆滯，根本不知道周圍人在說些什麼。

房間裡一片沉默，誰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些什麼，這個場合桂花婆婆身份最高，也只有她開口才能收拾這個局面，不過她現在也十分為難，說些什麼才能才能勸得住梁德凱呢，要是把那個“抹花臉”的故事說出來，這不更要了他的命麼？

經過好大一陣的安撫，梁德凱的臉色漸漸有了一點血色。

“她二哥，現在到處都在破四舊，又不是咱們一家，大隊書記家也一樣被摔碎了菩薩啊，寶財沒魂大膽的又是扒了土地廟，又是把大家的菩薩給摔了，這菩薩又不會怪你，你怕什麼，這又不會犯到你對菩薩的虔誠，更何況你都拜了這麼長時間的菩薩，菩薩菩薩，最公平了，說不定還會了了你的心願呢，你應該高興才對呀，哪能生悶氣呢？——二娃，把剛才寶財砸菩薩的情況再和大家說一遍。”

桂花婆婆這話剛說完，屋子裡的人都覺得桂花婆婆是不是糊塗了，這不明擺著睜眼說瞎話麼？明明是德凱自己摔破了菩薩呀。

桂花聽完這話，也嚇了一跳，心說婆婆也糊塗了？但是看著一本正經的婆婆，立刻明白了，轉頭看著承廣，不住地擠著眼睛。

大家一看桂花的樣子，也都明白了，儘管肚子都在憋著笑，但嘴上都學著桂花婆婆的語氣說話了。

“二娃，把剛才寶財砸菩薩的情況再和大家說說。”

“二娃，說清楚一點，這寶財呀真的是沒魂大膽。”

……

看著大人們的樣子，承闊承廣也糊塗了，不過承廣腦子轉得快，很快的就想到了，去年三哥承山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沖出去的情形，那次二伯明明看見了，可是他偏偏卻說沒有看見，當時自己還在想，二伯是在睜眼說瞎話呀，哦，明白了，奶奶這是也要我睜眼說瞎話呀，不就是說送子觀音是寶財砸的麼，他眼珠子一轉，開口了。

“奶奶，是這樣的，二伯叫我們站在門口看著破四舊的，哪曉得我們才站在門口，寶財他們一隊人就沖過來了，進門就要抱走菩薩，二伯見了一著急，就被腳下的蘆竹棒絆倒了，一看二伯摔倒了，也不曉得寶財怎的了，菩薩從他手裡掉了下來，就摔碎了。”

大夥一聽，罷了，難怪七瞎子說他是塊讀書的料，就從他剛才說的話，哪像是個八歲的小孩說出來的，大人的頭腦都沒有他轉得快。

承闊看著二娃一本正經說瞎話，差點就要笑了起來，被桂花狠狠地瞪了幾眼，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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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菩薩已經被寶財摔碎了，你也不要生悶氣，三奶奶剛才說得多好，說不定還能了了心願呢。”

“就是，犯得著麼？生這麼大的氣。”

“今天承海結婚，你應該高興起來，晚上去還要去弄杯喜酒喝喝的，這破四舊搞得結婚連發轎酒和散客酒都不許辦，就只肯辦今天晚上這一頓，無論如何你也要去的，這一年到頭能吃幾次六大碗？”

……

你一言他一語的，梁德凱本來就氣懵了，這回真糊塗了。

“菩薩真的是寶財摔的？”

看到梁德凱開始說話了，大家的心開始放了下來，這只要能開口說話，就沒有多大的事，就能勸。

“二伯，這還會錯麼，我們看得清清楚楚的——是不是，哥。”

“是的，二伯，我和二娃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寶財摔的呀。”經過這麼一糊弄，承闊也開始明白過來。

“她二哥，你身體一直不怎麼好，又一直拜著菩薩，寶財把菩薩給摔了，你這是急火攻心，氣糊塗了。”

“三嬸，可是我明明記得是我自己把菩薩給摔了的。”

“她二哥，你呀是生病太久了，這又開始破四舊，而你又在拜菩薩，寶財來摔菩薩，你一著急，又跌了個跟頭，這換哪個也吃不消這麼折騰啊，心裡一害怕，一著急，就以為是自己摔的了。”

“噯！三嬸，你說得好像有點對。”

“這本來就是呀，如果你不信，可以把寶財承幹叫過來問問，不過我估計他們兩個今天砸了土地廟，又把莊子上每家每戶的菩薩給摔了，這個時候肯定魂不在身的，要不怎麼敢這麼做？”

“三奶奶，還是你懂得多，換旁人，哪個曉得的。”

“招娣，她大哥，你們幾個在這裡陪他說說話——她二哥，你就好好息下子，晚上去喝喜酒，我們幾個去還要去幫忙。”

“好的好的，三嬸，您慢走。”經過這麼一忽悠，氣懵了的梁德凱還真的相信了承廣剛才的話，這小子說得有鼻子有眼，應該不會錯。

“二嫂，你別哭了，二哥這不緩過來了麼。”桂花看著站在人群後面默默流淚的二嫂，連忙安慰。

門外，素珍姊妹幾個站著，進門也不是站外面也不是，著急地朝門裡面看，沒有一個敢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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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是下午兩點多鐘的時候，承保拉滿嫁妝的拖拉機篤篤地進了莊子，聽到拖拉機的聲音，大家都從屋子裡走了出來，興高采烈地看著。

“三嫂，那個大的嫁妝是櫥櫃呀，這陪的是大式樣呀，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承海媽笑得都合不上嘴了。

嫁妝的大式樣和小式樣最明顯區別就是有沒有櫥櫃，櫥櫃就是雙門的衣櫃，下面有兩隻抽屜，櫃子一般比正常人高出半頭。

農村嫁女一般都是嫁妝先行，要早點回去把洞房佈置好，新娘子一般都會哭哭啼啼地磨蹭到保證到了婆家太陽還沒有落山前的鐘點。

承保把拖拉機倒著壓著自留地開到了門前，停了下來，這個時候要把傢俱搬進去，佈置好婚房，桂花婆媳自覺得很，手都沒有碰嫁妝，她兩個都是寡婦，不能碰的，站得遠遠的。

把嫁妝從拖拉機上搬進屋子是男人們的活，把嫁妝移到房間裡去是女人們的活，婚房除了承海，其他男人都是不能進的，像桂花婆媳這樣的人更是不能進的，不過大家都歡迎像承廣這麼大的或者更小的男孩進去，女孩是千萬不能進去的，承廣和承海是平輩，也不能進去，只能是晚一輩的小男孩進去，源平這個時候都十四歲了，也不能進去的，被請進去的小男孩越小越好，最好能在洞房裡哭起來，尿一泡尿。

嫁妝進房間都是大件優先，櫥櫃、帳桌、燈櫃、搖車、梳粧檯、子桶、臉盆架，皮箱、２只方凳、提量。除了帳桌是黃色的外，其餘的都刷著紅色的大漆。

這就是東臺堤東地區嫁女的嫁妝，大式樣的嫁妝很少有人家出得起，會被周圍的人家羡慕得流口水。

帳桌就是一般辦公室辦公的桌子，兩側抽屜的那種；

燈櫃上部是兩隻抽屜，下部雙開門，有半人高；

搖車就是嬰兒的搖籃，不過很大，四五歲的小孩都能睡在裡面，腳是弧形，可以前後擺動；

梳粧檯就是化妝的傢俱，上面嵌有一塊書本大的橢圓形玻璃鏡子；

子桶就是女人們用的馬桶，比方凳略大些，圓桶狀，底比口略小，雙蓋，上蓋比臉盆略小一點，下蓋是環形，子桶裡面的東西非常豐富，約定成俗的有這些東西：９只染紅的熟雞蛋，９枚染紅的花生，９只粽子，９只饅頭，一支側柏枝，一包爆米花（大米），一條雲片糕，一條紅色的帶子，一隻小馬桶（小孩用）；

提量就是提桶，是１０升左右的水桶狀木桶。

雪珍抱著三兒子在婚房裡指揮著，這件放這那件放那，花了好大一會兒，才把婚房收拾乾淨，大式樣，把房間的空間幾乎都填滿了，進出都很困難，等過了幾天，有些東西需要放到外間去的，可是這個時候必須一件不少的放在房間裡。

“我娘可沒有陪這個大式樣給我。”雪珍從房間裡出來就說開了。

“嘿嘿！”承海媽也只能笑著迎著，這媒是雪珍做的，今天這個日子說什麼也得由著雪珍，換平時，雪珍要是這麼說的話，娘倆早就吵起來了。

“雪珍，等新娘子進房了，叫承海把俊東抱進去，讓他尿泡尿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