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九百一十七章──一起

第九百一十七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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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多福被唐垣派人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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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作為掌控大京的情報機關，再加上那時候經歷多番事變，導致精神極其緊張的樞密院，很快便捕捉到唐垣的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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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唐垣而言，要殺死多福猶如掐死一隻不起眼的螞蟻。只需要一個念頭，便自會有人替其完成。也因此，他不會花費過多的心神與精力去確認多福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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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同時，柳靜江可以說是整個京都裡，對於「假死」相當有經驗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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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派人調虎離山，再以死刑犯假裝多福的屍體，瞞天過海。而真正的多福，已經被柳靜江送離開京都隱居。直至最近，唐垣身死、唐仲繼位之後，這才將他重新接回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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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仲連忙扶起了他，驚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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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福只是個奴才，在宮裡是個沒有地位的閹人。卻得知唐仲為了他幹出的一切，又看到現在唐仲那麼激動的神情，他更加感動得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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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仲看向柳靜江，神色帶著幾分怪責：「你應該跟我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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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沒有改變──想要殺他的人，仍然是唐垣。既是如此，讓多福一直『死去』，才是最安全的做法。」這一點，作為讓段真走在明面、自己則假裝死去數年，於背後運籌帷幄的柳靜江，自然深有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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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唐垣身死、唐仲稱帝，柳靜江這輩子都不會讓唐仲知道真相，亦也不會讓多福再次回到京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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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陛下，若是陛下不嫌棄的話，奴才想要回到宮中，服侍陛下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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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仲聞言卻是搖了搖頭：「多福，你已經自由了。我會給你一筆銀兩──」多福卻是大膽地打斷了他的說話：「不！奴才只想服侍陛下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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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便跪倒在地：「這世界上，從來沒有人像陛下那樣對奴才好。奴才一無所有──陛下就是奴才的家人！若是陛下不答應，奴才就一直跪著，直至陛下答應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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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仲還想說些甚麼，卻被柳靜江以眼神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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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他只是長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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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將來，你想要離宮的話，我不會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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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福聞言，倒是大喜過望，再次朝著唐仲拜下：「謝皇上！謝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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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仲看著他那發自內心的喜不自勝，心裡既是感動、又是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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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靜江則是看著這對主僕，同樣露出了笑容。他忽然低聲道：「縱然事情變化成這般，不在我們意料之中。但是，這一切都是多虧了樊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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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仲聞言先是一怔，旋即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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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他這才問道：「那傢伙現在在幹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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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柳靜江猶豫片刻，這才緩緩道：「他大概準備離開京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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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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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暑意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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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園間，翠綠林立。無數大大小小的蟬，棲息於這片樹林之中，不斷發出著煩人的聲響，彷彿在公告著此刻便是他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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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庭園雖然別緻，但卻沒有施展陣法，令其冬暖夏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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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坐在庭園裡，於雪白的大理石打造而成的案桌上，有著冷茶招待。他只是起初抿了一口，便再沒有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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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丹修士，已經修至寒暑不浸，體健神明。縱然在如此炎夏，也不會對他造成仕何影響。但段真卻是有點坐立不安，若是仔細看，還能夠看出他脖子後處那串細密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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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些與天氣無關，只與人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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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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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是王家的王，王世蒼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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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兵部尚書王世蒼……王歡暢的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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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坐在段真對面，一直不斷上下打量著他的，便是王歡暢。縱然他只是凡人，但其目光似有某種力量，不斷地飄來飄去，彷彿那是何種神奇的仙術，每多看段真一分，便令他更加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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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段真終於有點承受不住，乾笑著道：「王大人，先前替你寫的那幅字，可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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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歡暢眼睛微亮，旋即又似想起甚麼，臉容回復冷峻：「還好。這都是托樊大家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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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他那冷冰冰的話語，令段真更是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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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幹甚麼？」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忽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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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如聞天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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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曉君站在庭園外，看著段真的神色比王歡暢更冷。王歡暢看了看二人，旋即站起身來：「小君，你且陪伴樊大家聊聊。」說罷，他便捧起自己的茶杯，施施然的離去，像是得勝的公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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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丹修士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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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勝不過我家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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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他也是覺得有點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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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經見過，段真在淨剎寺那股殺人如麻的狂態。但現在，卻像是坐立不安的少年……如此大的反差，令他亦是有點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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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樊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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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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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曉君沉默地坐在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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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著淡黃色的紗裙，卻明顯看出她的裙擺、袖子都被裁短。那是方便活動……方便提刀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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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只有一桌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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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嗅著伊人傳來的幽香，看著她那修改過的衣服，忽然逕自笑了起來。王曉君只覺得莫名其妙，然後看著他的笑容，心裡生出幾分惱怒之意，終於冷聲開口：「沒事的話，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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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她便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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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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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被段真拉住。在感受到段真手掌的溫度，她的臉龐微紅，掙扎著的同時聲如蚊蚋：「放開我。」這能夠提起斬馬刀的手，掙扎起來的力量竟是出乎意料的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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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打算離開京都。」段真一開口，便令王曉君如澆了一盤冷水，沉默下來。就連她的掙扎，也都因而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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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走就走，還來這裡幹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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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說甚麼啊王曉君，你分明就不是想說這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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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裡又急又惱，只想趕緊離開這裡。但縱然她再努力掙扎，段真仍然不願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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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來是想問你──妳願意跟我一起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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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曉君聞言一愣，似是忘了掙扎，轉過身來看著他，怔然忘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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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就是想問一下──若是妳不願意的話……」段真似是被她看得有點心慌，緊張地解釋：「我也就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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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曉君聽得一頭冒水：「你不是說你想要離開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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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但若是妳不跟著我一起走的話，我就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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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說著話，也似是冷靜下來，看著她平靜的道：「跟我一起離去，或者我跟妳一起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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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你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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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曉君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神情帶著緊張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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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她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那個機會或者說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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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曉君聽著話，卻沒有留意字裡行句的「去留」，而是著眼於當中的「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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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也一起，留也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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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她覺得很多事情，都變得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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