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蝶與赤獸 - VII 儀式結束

「我已斬殺大妖物九嬰，此事或許能對你們的想法產生些許影響。不為證明自己的強大，只是要你們知道，修行之路仍有其他走向，別再剝奪子輩的選擇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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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封印出來後，無穢已耗盡心神與氣力，僅勉勉強強記得自己這麼向眾人宣告吧，接著調用氣息躍步離去。

無論如何，自己消耗過多氣息、身體狀況亦不樂觀，即便只是支撐自己站立都十分勉強；唯一在意的檮杌的情況，以自己當前狀態也是無法探查。

既脫離家族、情況又是如此，實在沒有理由在這多待以免不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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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家的過程中，無穢盡可能的保持警覺，卻因為氣息不穩而無法快速移動。也因此在發覺身後多了幾道氣息在追蹤自己時，只得改變方向遁入較為茂密的樹叢小路。奈何那追兵似乎也在暗中溝通，發現自己後便分成數個小組，繞路至前方先行埋伏。

為了繞開前方埋伏並迴避後方追兵，只得催動原先本就紊亂無比的氣息。此舉雖確實延緩了被追上的時間，卻使的無穢的體力終於不支、意識開始渙散。

『結果…不是被大妖物殺死…反而是因為叛出家族而被同族刺殺嗎…』內心如此五味雜陳想道的同時看向後方，便見到約有五人的小隊於自己身後五十尺距離跟隨，側方意識安排了十人左右的人手準備隨時支援，估計更後方還有額外的追兵吧。

此刻體力已達極限，只覺體內氣息用盡、腳步一浮，意識消散向前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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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只能依稀感受到一絲布料的觸感、以及身後追兵和一名女性的交談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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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分家的……喂！此人是本家的叛逃者，快把他交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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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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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沒有！再不行動，一律當作窩藏叛逃者的共犯論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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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淪、他跌倒，你們一再嘲笑；卻不知…他跌倒在高於你們的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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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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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今日我保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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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竟想包庇叛逃者！那我們可要來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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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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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笑什麼！妳在家中或許真有些許虛名，但待半刻鐘兩位長老到來後，就是家主本人親自在此也攔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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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於一片黑暗之中漂浮了許久，此刻無穢只覺體內深處除了原先自己本身的氣息以外，另外多的那一股妖氣亦在自己體內增長，兩股氣非但沒有相互衝突吞噬，甚至開始滋養調和，歸為一道混沌而又分明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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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漂浮的意識終於醒轉，無穢睜開眼後坐立起來。

方才自己似乎躺在一處舖於地面的披風上，搖曳的燈火將周身的岩壁照亮並驅散了夜晚的黑暗與寒冷。

此地似乎是一處小型峭壁下，如果沒有那過於明亮的火堆此處應是個不錯的藏身處的。

自己幾日前才見過的女性…也是對自己今日行動提出建議者—百目鬼饕餮正倚靠著岩壁看向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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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兵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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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狀態不會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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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原先皆是自己族內的同儕、長輩，方才卻又前來追殺自己，此刻大概率已身受重傷、生死不明，實在令人心情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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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檮杌怎麼樣？」內心百感交集的無穢換了個話題。

「她自願進行儀式了。」

「什麼！？」

「你本意是希望讓她自由決定自己的命運，然而本就溫和的她於此刻卻又因為不希望你和家主為此煩心，反而表示自己心甘情願……真是諷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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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十分簡潔的道出了這樣一個震撼的消息，使得無穢頓時感到一陣暈眩，原先就複雜的內心此刻陷入更深的混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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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當初在向我提議斬殺九嬰時就已經料到情況會這樣發展了嗎…？」處於混亂中感到有些無力的無穢問道。

「怎麼可能。」饕餮理所當然道：「我也沒想過事情會這樣發生。再者，你也沒完全如我所想的行動啊。」

「什麼？我已去斬殺妖物九嬰，這不就是妳當初所提議的嗎？」

「……」饕餮看向了無穢，臉上依舊不帶任何表情使人看不透想法，過了好一會才說：「我不是讓你成為怪物嗎？結果你是怎麼做的？」

「所以我不是進入封印去斬殺九嬰了嗎？」

「這就是問題所在。」

「什麼？」無穢不解的看向對方，繼續道：「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需多此一舉的。你應直接將封印破除，釋放出大妖物九嬰。」

「我不懂妳到底有何意圖，大妖物本身就已經是我無法匹敵的存在了，如果在族內放出，，定是無法顧及……」說到這裡，無穢停下了…因為他終於理解饕餮話語中的含意。

「會在這日前來會場，大多都定是極為推崇這儀式之人。」饕餮依舊看著無穢，不以為意的說道：「此時即便你在戰鬥中無法匹敵妖物九嬰；以你的實力，要趁亂帶著你妹妹逃離，也是輕而易舉。」

「妳…這是要我釋放妖物來屠殺自己的族人？」

「如果從一開始這麼做了，大概能多讓幾個支持派的人消失吧，到了那時你是要自己獨掌大權成為家主，還是在幕後干涉族內決議，皆是易如反掌。」此時饕餮好似只是隨口一題的語氣平淡到了有些冷漠的地步，而後繼續說：「況且，你這所謂的“族人”可是在方才意欲趁你虛弱將你殺死呢，你將他們視為自家人，對他們而言你也不過是族內的一把刀、一個工具而已，如果可能會傷害到使用者，就會立即丟棄。」

「住嘴！」即便對方說的話自己現在根本無法反駁，但她那滿不在乎的態度仍然讓一向冷靜的無穢燃起怒氣，握緊自己的佩刀怒道：「即使如此，他們也是將我養育、教導至今的長輩、導師。如此輕易的分割感情，只有怪物才辦得到…」

言語至此，饕餮的唇勾起了一抹弧度，那抹空洞的笑容雖然時常出現在眼前這位女性臉上，但此時卻令無穢不寒而慄。出於本能的，他抽出佩刀後指向對方：「妳一開始說的話…就是這個意思…妳從一開始就是在向我暗示，要我血祭自己的族人，來達成我個人的目的？」

對方並沒有回話，即使被刀指著卻連表情都沒有變，彷若只是在用同樣的表情表示「現在才理解？」。

兩人對視許久，饕餮毫不在意那指著自己的刀具的向無穢靠近了兩步，刀刃就這麼停在她的咽喉上，好似多用一分力就會立刻見血般…

「無穢，你以為自己是什麼？英雄？神明？救世主？你沒有義務為他人的生死負責。你的目的是要停止家族內的這種儀式，而他們也不過是達成目的的要件之一罷了。沒有人有義務要為他人的生死負責；如果他們死了，那就只是他們自己能力不足罷了。你很強，比他們強的多，那就可以將自己與他們視作不同“物種”；一個人類在散步的時候即使踏死了幾隻螻蟻也不會有任何人在意，何況你有著明確的目標。」

「……妳這種思維模式…才是把自己當成什麼更高貴的存在了嗎…？」

「是的。」饕餮又靠近了些許，原先抵在咽喉上的刀刃沒入，鮮血從中淌落些許下來：「人類之所以對互相廝殺會有負罪感，是因為他們是群居動物，互相合作比起互相廝殺更容易存活，應而被他們領導者下達不得互相廝殺的指示。」

此時饕餮臉上的笑意彷若更深了一些：「但我……我們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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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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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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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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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不同不相為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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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穢留下這句話後將佩刀收回鞘中。

「嗯。」即使收到了這樣的答覆，饕餮也並未有任何不滿的樣子，轉身緩步離去。她臨走前無穢問道：「為什麼妳會對我們那麼上心？是在找“同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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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了片刻後，饕餮笑著搖了搖頭：「那樣的話，我大概會對你的答覆失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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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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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原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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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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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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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這無穢好似聽過的答案後，自若的走入了那黑暗、孤寂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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