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珊兒姑娘,這村子裡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何人都不見了?’
沈盈珊狡黠一笑,神秘兮兮的道:‘我說小帥哥啊,不如咱們做個買賣,我把消息賣給你們,你們也得幫我個忙,這樣一來,咱們誰也不佔誰的便宜,豈不美哉?’
肖無生白眼一翻:‘姑娘既然不肯見教,那咱們唯有再到別處尋找活人了。’說著手一揮,邁步便行。
沈盈珊被對方掠在原地,一張俏臉只漲得通紅,氣不過的她連連蹀足道:‘哎呀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沒耐性嘛!條件我們可以談啊!’說著跑上前去拽住肖無生的衣袂搖了起來。
她見肖無生似乎舉步又欲行,語氣登時放軟了不少,指了指西北方通往常州的大路道:‘大哥哥莫要心急,奴家現在不就要說了嗎?就在早兩天,常州第一司令部差了好幾個團的人來到這條名為百子村的村落,把世代安居於兩地邊境上的村民強制從無錫一邊遷至常州境內,奴家當日正好被安排在場監督,纔會知曉此事。司令部差來的那些人好不橫蠻,直接把那些壯丁強行抓走,至於那些老弱婦孺更不用說。你要查明此事也無不可,只消進城稍為打探一下百子村村民的下落就知道了。’
肖無生見沈盈珊神色真摯,不似作偽,當下也只敢信一半,遲疑道:「焦天華何解要大費周章把這些無關痛癢的村民抓進城裡?若姑娘所言確是實情,又為何要於此時此處無故現身?難道真不是刻意為之嗎?」
卻見沈盈珊小嘴一嘟,嘀咕道:「焦天華要抓人自然是為了那些壯丁啊,當今之世年輕力壯的壯丁比什麼黃金白銀加起來都要可貴,光有銀錢沒人上戰場衝鋒陷陣又有屁用?而且有一點可以篤定的,就是他這趟越境抓人斷然非關村裡那些行將就木的糟老頭子,終不成是他屁股癢,平白無端的把這些沒用傢伙抓回去當老佛爺好生供養著吧?至於奴家自己嘛,還不是拜各位大爺所賜?誰叫你們大白天大搖大擺的走到這裡來!你們該也聽聞這些時日道上不大太平,常州的各區司令部也於這一帶甚為活躍,奴家安著好心巴巴的冒著被人揭發的風險來勸幾位公子由明轉暗,低調行事,怎想到一番好意竟會被曲解至此,還差點要了奴家的命。」說著瞪了肖無生一眼,眼中盡是抱怨之色。
肖無生對她那一瞪只作沒看見,自顧自的繼續質問道:「咱家跟姑娘非親非故,姑娘怎麼竟甘願冒著要掉腦袋的大險背棄主公,就為了相助咱們幾個外人?難道姑娘都當我們是傻子,有那麼好糊弄嗎?」
沈盈珊聞言後臉色頓時轉臭,冷然道:「肖先生這是盤問要犯嗎?你不信我的話便罷了,反正是晚堂竹這小子要我幫你們的,既然你們嫌棄,那我也不來自討沒趣,奴家這就別過。」說著當真轉身便走。
肖無生見對方話中提起晚堂竹,卻又沒有清楚交代原委,以他的性格,怎肯如此不明不白的便任憑君去?當下伸手攔住對方去路,沉聲道:「姑娘莫怪在下無禮,但此事實在攸關生死,恕在下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討得一個說法。」言下之意竟是若對方不把實情和盤托出,他便不會放人。
肖無生本擬對方被自己強行攔下,定要立即發作,豈料她竟一時沒忍住噗哧一笑,把食指放在腮邊,一臉奸計得逞的笑道:「就知道你會攔我。」忽然之間,她嬌軀一顫,身子挨到了他的胸膛上,媚笑道:「莫不是我跟晚公子熟絡讓肖先生吃味了?雖然你們兩個都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兒,可人家比你這根木頭有趣多了,他至少不會板起一副兇巴巴的嘴臉,動不動便打罵奴家。你呀,該多學學人家,對我們這些女兒家要溫柔些,這才討人喜歡呢。」說著有意無意的在他胸膛上摸了一把。
肖無生一手拂開對方,怒道:「你給我站好,你再敢碰我一根汗毛,休怪老爺不客氣了!」
肖無生惱怒中不禁暗暗驚奇,他幾次欲潛運神識窺探對方內心打的主意,卻每次都在運功的緊要關頭對方便來搗亂,不是對他毛手毛腳便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瞎扯,叫他不能無視對方好好用功,他剛開始也只道對方本性如此,但到得後來每當他垂眉斂目,收束心神時,對方定必無所不用其極胡搞蠻纏,似乎是存心挑起他的怒火。
既然不得要領,肖無生乾脆收回神識,向對方森然道:「你若識相的便跟咱們乖乖合作,若是堅決不肯吐實,為免你跑回常州通風報信,無可奈何下只能把姑娘留下來,跟咱們一道行動了。至於事成以後,咱們自會放人。」
沈盈珊聞言後便似逮到什麼把柄一樣,想也沒想便點頭道:「好,一言為定,但你既然決定要把我帶在身旁,那咱們先得把話說開了。我可以允諾你沿途不壞你們大事,但你們也不可以眾暴寡,對我動手動腳,欺負本姑娘弱小,你說怎樣?」
肖無生白眼差點翻到腦後,沒好氣的小聲嘀咕道:「果然是陰魂不散,你不主動惹事已是謝天謝地了,誰吃飽了撐的竟會反過來惹你這個瘟神…」
沈盈珊歪著頭眨了眨眼睛,好奇的看向肖無生道:「你剛才說些什麼?我沒聽見…欸,這就走了嗎?」
肖無生無視對方的大呼小叫,筆直帶領眾人走進附近一間廬舍,就地取材易容改裝起來。他們一行男兒郎很快便完成喬裝,搖身一變成了當地一群絲毫不諳武藝的鄉民。只是他們其中有沈盈珊這個女子諸多不便,肖無生唯有命人守住廬舍四周以防她使詐逃脫,及後便任由對方孤身一人在舍內更衣。
怎料這一等便是小半個時辰,肖無生幾次不耐煩朝舍內再三催促,卻只聽對方一個勁兒的說快了,但始終不見身影從舍內步出。
肖無生幾次欲進去視察情況,卻又怕見到對方衣衫不整,使自己落得個瓜田李下之謗議。然他抬頭看天,見日漸西斜,被她這一番耽擱後,天色已然不早,忍不住大聲罵道:「你再不出來,我可要進去了!」
沈盈珊似乎很怕他進來,急道:「哎呀這便來啦!」說著匆匆跑出廬舍。
肖無生一見到她那身打扮,險些兒失笑出聲,好在及時忍住,嘴角的笑意才沒有被這鬼靈精捕捉起來。只見眼前的她作一身鄉下愚婦的打扮,粗衣麻布,衣履上穢跡斑斑,頭上胡亂纏了一條破爛頭巾,但一張臉蛋兒卻白皙如雛,不帶半點瑕疵,兩者夾在一起顯得極是格格不入。
肖無生自然明白閨閣女兒未經人事,愛美之心乃是人中之最,實在受不得半點委屈,這也大抵解釋了為何她會花了這麼久的時間改裝了,想必她更衣期間定然鼓起了偌大勇氣才能勉強忍受那髒衣服貼身的黏膩之感,見她穿上這身髒兮兮的破衣後一臉嫌棄的模樣,他從地上抄起一堆爛泥走上前去,作勢便要將之糊在對方臉上。
沈盈珊見肖無生似笑非笑的朝自己走來,猜到對方定是不懷好意,待看到他手上那泡爛泥後,臉色倏轉煞白,駭然道:「你…你要幹什麼?!」只見其臉上驚慌之色殊非作偽,看樣子便似見著什麼可怕之極的物事一般,瑟縮著一步步退到廬舍的門前。
除了先前吃了悶虧的褚廣寒外,守在一旁的季滸癡等十二人見到這妞兒終於也有害怕的事,心中均大感暢快。眾人幸災樂禍的看著二人主客之勢逆位,到得後來沈盈珊已被逼回廬舍之中無路可退,未幾舍內便傳出一把女子的慘呼和求饒聲。眾人一想到片刻前自己這些人還被她擺布得團團而轉,哪知報應轉眼便至,整人者反被整治得毫無抗拒餘地,連同原先心頭有氣的褚廣寒在內的大夥兒心情便是一陣說不出的愉悅舒爽。眾人見四野無人,索性放聲開懷大笑起來,一時間荒村之中迴盪著大丈夫們豪邁的笑聲,然笑聲中又夾雜著女子的慘呼哀鳴聲,形成一幅這些日來鮮見的諧趣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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