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蜜超商大戰爭 - 2.心上的裂縫(上)

隔天同樣是個平淡無奇，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無趣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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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著夏日的艷陽，我一個人站在你家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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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平日的下午五點半，然而商店外頭的藍色鐵捲門卻是關上的，店裡頭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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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超商照理來說應該要24小時營業，不論什麼時候來都會有人提供服務，不過這個任性又不負責任的大叔常常興致一來就人間蒸發，非常地令人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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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店到現在還沒倒閉簡直能說是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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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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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手擦去額角流下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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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因為今天有點想吃你家和炒飯名店合作的新品，我不可能像現在一樣在大太陽底下站十五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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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給那大叔十秒鐘，要是再不出現我就要去對面的7-ii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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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這麼想時，眼前的鐵捲門「嗶——」地一聲開始向上收起。回頭一看，店長大叔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我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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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像是剛衝浪完的他裸著上半身，將香蕉色的衝浪板抱在腋下朝我走了過來。不過，最引人注目的既不是他那帶著點啤酒肚的肚子，也不是那巨大的衝浪板，而是他肩膀上那隻無論怎麼看都很奇怪的泰迪熊玩偶。第一次看見的人可能會有點驚訝，不過已經習慣那個奇怪僻好的我只是默默地抬起手向他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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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見我之後，他帶著熱情的笑容走過來，用力拍了拍我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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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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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會痛吧，不是有句俗語叫做『一天一個友善的拍擊，醫生遠離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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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沒有那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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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滿嘴胡言的大叔本人叫做「咕米．比爾」。雖然看上去就是個30歲左右的普通台灣人，但他卻有著奇怪的名字。根據他自己所說，他是從某個遙遠國度來到這裡的外國人。不過我認為這純粹只是這個怪人給自己的設定罷了，就像他那隨時不離身的泰迪熊一樣只是角色扮演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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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的鐵捲門收到最上方後，我跟在他的後頭走進了沒有開燈的超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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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一下阿，我先收個衝浪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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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走進櫃台後方的空間，蹲下來將橫躺的香蕉色衝浪板收進櫃檯下方。似乎是因為堆放了太多雜物的原因，不論他如何調整，衝浪板都會有一大截從櫃檯上方露出來。玻璃碰撞的清脆聲響從底下傳出，接著一個個裝有奇怪糖果的瓶瓶罐罐被他放到了櫃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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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霆仔你等我一下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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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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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叔收拾雜物的期間，我環視起了周圍。現在的景象對我來說有點新奇，雖然來了這麼多次，但這卻是我第一次看見這間超商沒開燈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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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陽光透過兩扇玻璃門射入，照亮了門口的商品架。雖然室內還是有些昏暗，但已能夠將環境看得一清二楚。在這比往常黯淡的時刻，懸掛在櫃台後的電子鐘發出的藍紫色光線顯得特別刺眼，將整個商店渲染上了一層魔幻的非日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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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頭的數字顯示著0091，似乎是時間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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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好啦哈哈，終於成功讓我把它塞進去了。我這就去開燈，等我阿霆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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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燈開啟後，桌上的瓶瓶罐罐消失了，前一刻充斥於此處的魔幻感也全都被抹去，超商恢復成了被無趣的白光填滿的日常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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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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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向大叔身後的時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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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是露出不解的樣子，接著在轉頭看到時鐘後慌忙地將它拔起收到櫃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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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時間錯了，我晚點再來調整，可不能讓客人因為看錯時間而遲到阿。不是，我說霆仔啊，你怎麼又一臉死氣沉沉的樣子？年紀輕輕一點活力也沒有，時鐘的時間跑掉就直接說阿，幹嘛這樣有氣無力地抬起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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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有氣無力，就只是平常的狀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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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下手臂，轉身打算去尋找目標的聯名炒飯。沒想到我還來不及踏出腳步，就又被大叔給一把叫住，逼得我只能重新轉過身來面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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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霆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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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泰迪熊放到腿上，一臉認真地望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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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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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什麼想要做的事？不一定要是多麼遠大的夢想，小小的、簡單的想達成的目標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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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為甚麼突然這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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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換個方式問好了。要是世界末日再一天就要到了，你會想做些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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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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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著大叔的臉，試著說出些什麼裡所當然在死前會想做的事，然而卡在嘴邊的話語卻和腦中的思想一同化為了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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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做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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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白白活著卻沒有想要做的事，不是太可憐了嗎。」大叔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道：「好好想想你要怎麼活吧，這是我給你最後的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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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重心長地說完話後，他站起身走出收銀台，在我身旁用力地伸了個懶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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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打烊了，要買晚餐去對面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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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才剛開門嗎，怎麼馬上就打烊了。我買個東西，結帳完我立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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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步來到冷藏櫃旁想拿起一盒炒飯，卻被大叔拎著後領一路抓到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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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嘛阿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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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說關門就是關門。最近熬夜研究了太多大機器人戰鬥動畫很累，我想早點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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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把開啟沒多久的電燈再一次關上，接著不給我任何反應時間就按下了一旁的鐵捲門關閉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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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轟隆隆的聲響，沉重的鐵捲門一節一節地向下關起。來自外頭的光線不斷地減少，店內開始越發昏暗，只剩下我和他所在的門口處仍保有淺淺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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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太任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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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皺起眉頭不滿地向他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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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任性這種過了一定年紀就會消失的詞對我來說是種稱讚。所謂『任性』，是專屬於少年的詞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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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露出令人不爽的微笑，從褲子的口袋中掏出一顆昨天在江以豪手上見過的糖果拋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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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是快去對面的7-ii吧，呦比妹妹好像有話有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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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也只是些大不了的玩笑話吧。我走了，明天記得幫我把新品炒飯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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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去去去，再不走你等等就出不去了。我可不想在甜蜜的休息時間看到霆仔你這張苦澀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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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死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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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叔做出揮手趕人的動作後，我從降低到剩下四分之一原高度的鐵捲門下驚險地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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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傳出「碰——」地一聲巨響，彷彿大叔剛才的話語用力地槌打在我的心臟上。胸口悶悶的，有種揮之不去的煩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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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怎麼活著，這種事情真的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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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守著這社會的規則任性的活著，只會替自己還有他人添麻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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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為甚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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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我會因為這樣不重要的問題這麼心煩意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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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焦躁地將頭髮抓得亂七八糟，最後將手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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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奇怪大叔說的話不必太在意吧。世界末日那種東西才不可能存在，所以沒必要去煩惱想做些什麼事，只要顧好未來能夠養活自己以及不要為其他人帶來麻煩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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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向馬路對面的7-ii。在自動門打開的那一剎那，穿著黃色連帽上衣的呦比姐馬上從位置上激動地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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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霆弟弟，你有聽說最近的新聞嗎？關於台灣出現了很多結晶人形雕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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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像有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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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淡淡地回復了一聲，她則是一臉擔憂地盯著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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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好可怕，你真的要小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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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只是電視台搞出來的集體惡作劇，或是某種大型的行動藝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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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是那樣子呢，那是真的很可怕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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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比姐揮舞著手臂用力反駁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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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真的也沒有關係。死就死吧，反正我的人生也不過是這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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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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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比姐露出了有些悲傷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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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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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所謂地揉了揉有些疲倦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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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睜開眼時，不知道為甚麼呦比姐的手上出現了一把黝黑的手槍。散發著金屬光澤的槍口，正對著我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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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如讓我在這裡殺了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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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抬起有著漂亮弧線的下巴，帽子下露出了我從未見過嚴肅而冷酷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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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所散發的氣勢所震懾，我整個人顛頗地向後退了幾步，額頭浮現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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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我的手在顫抖呢？我應該一點都不害怕才對，這種人生沒有什麼好留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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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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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人靜悄悄地對視著。就在我即將承受不住壓抑的氣氛準備做些什麼時，她突然轉過手槍對準自己的口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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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別了，雨霆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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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不要做傻事阿——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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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衝向前打算攔下她，然而卻來不及阻止她按下手中的板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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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比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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