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肩 - -3- | Penana

畢業典禮那天下著細密的雨，像一層灰色紗簾籠罩著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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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予安在更衣室找到周沉時，他正對著斑駁的鏡子調整領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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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面右上角有道裂痕，將周沉的倒影從眉心處一分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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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程予安把兩罐冰啤酒塞進他制服口袋，鋁罐上的水珠立刻在深藍色布料上暈開圓痕，「這次別說警察不能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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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沉的手指頓在領結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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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裡，他的目光從程予安亂翹的髮梢滑到歪斜的領章——那裡別著嶄新的警員編號，金屬邊緣在熒光燈下泛著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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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轉身，手指擦過程予安的頸側，將那枚領章撥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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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分發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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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緝毒組！」程予安咧嘴笑，露出虎牙尖，「厲害吧？我可是同期射擊成績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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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名。」周沉接過話頭，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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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予安用肩膀撞他：「那你呢？該不會要去交通隊開罰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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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室的燈管突然閃爍起來，在周沉臉上投下跳動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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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繫緊領帶，喉結在挺括的黑色布料下滾動。「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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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瞬間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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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予安的笑容僵在臉上，他猛地抓住周沉的手腕——那隻慣常握槍的手，虎口處新結的繭比上個月更厚，指關節還有幾處未癒合的擦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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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底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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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聲驟然變大，雨點砸在鐵皮屋頂上如同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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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沉抽回手的動作很慢，像是抵抗著某種無形的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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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程予安口袋裡取出那兩罐啤酒，鋁罐表面凝結的水珠順著他修長的手指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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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管好。」他把啤酒放回程予安手中，指尖在罐身上輕叩兩下，「等我回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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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予安感到喉嚨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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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注意到周沉今天特別不同——頭髮剪得極短，耳後那道平時被碎髮遮住的疤痕完全暴露；制服的袖口被特意改短，剛好露出手腕內側的刺青：一串看似亂碼的數字，那是他們入學時的學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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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多久？」程予安聽見自己的聲音發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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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沉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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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內袋掏出個牛皮紙信封塞進程予安手裡，轉身時制服下擺掀起一角，程予安瞥見他後腰別著的不再是訓練用的橡膠槍，而是一把真正的格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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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鞋聲在空蕩的走廊迴響，每一步都像踩在程予安的太陽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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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看著手中的信封，上面用鉛筆寫著「給發情的公雞」——那是教官罵他的話，現在被周沉工整地寫在遺書般的信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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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袋裡的啤酒罐不知何時被捏凹了，鋁片邊緣割開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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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珠滲出來，在罐身上畫出蜿蜒的紅線，像他們第一次實彈射擊時，周沉在靶紙上留下的彈道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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