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繼者 - 第三十九章情人

經過花店，一束胭脂色芍藥吸引了思齊的目光，她凝視着粉嫩的花苞，花瓣緊緊包裹着，粉色中透着象牙白。

思齊買下了花束，捧在手中，一陣清香撲鼻而來。

回家到，思齊把花插到透明的水晶花瓶，看着這束「依依不捨」，有種說不出的憋屈。

古時候，男女交往，以芍藥相贈，表示相愛之意或惜別之情，所以芍藥又被稱為「將離草」，將離之人，難捨難分。

拿起電話，思齊打一條訊息：

「我累了，到為止吧。你離不離婚，與我無關。」

猶豫着該不該按下綠色的箭號，是不捨，也是不敢。

還沒發出訊息，思齊看到對方正在輸入中：

「我撞車，現在正往醫院。」

思齊拿着電話，手一直抖。

「怎麼了？你人沒事吧？」

他下線了，思齊撥了一通電話，對方沒有接。思齊腦海一片空白，六神無主下，打給子淳：

「他撞車，正往醫院，但我聯繫不到他，我好害怕，我該怎麼辦？」

「你怎麼知道他撞車？」

「他剛發了一條訊息給我，然後就下線了。」

「冷靜，我上網查一下有沒有相關的報導，等我。」

二十分鐘後，子淳果然在網媒的突發新聞裏找到。

「意外在尖沙咀發生，應該會送去伊利莎伯醫院。」

「好，我現在就去。」

「我陪你去。」

到了醫院，思齊到急症室的詢問處查問。

「你是傷者的家人?」

思齊頓了一下。

「是。」

跟職員糾纏了一陣子，終於知道樓層和病房。

思齊頭也不回地往電梯方向跑，子淳還沒來得及反應，已經不見了她的身影。電梯門一打開，思齊本能地衝進去，可是電梯裏的人潮和病床都把她往外推，她只好退出電梯門外。

「別急，冷靜點，沒事的。」

「我必須見到他。」

「我知道。」

子淳一把拉住思齊的手臂，控制住她急速的步伐。

電梯門再次打開，思齊像隻撲火的飛蟲一樣，左右張望，探頭去看牆上的房號和數字。

「找到了。」

思齊一支箭似的跑到病房，看着牆上的床號，一個一個掃視，每經過一間房，都探頭查看，希望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在第四間房門外，聽到那把溫柔磁性的聲音：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別告訴孩子。」

一隻腳才剛踏入房門，又馬上縮回去。站在他床邊的是她，是一個有身份，有資格站在那個位置的人。思齊轉身，一步一步往回走，默默地走出病房。

「怎麼了？你沒找到他？」

「找到了。」

「他沒事吧？」

「我不知道。」

「吓，為什麼……」

子淳止住了話。他說：

「我送你回去。」

坐在車上，望着窗外，琥珀色的夕陽照在臉上，又一次日落。思齊說：

「有人說，日落是一天中最溫柔的時刻。」

「為什麼？」

「溫暖但不猛烈。」

「對。」

「有一天，我看了四十四次日落。」

「那天，你很難過吧？」

思齊轉頭看着子淳，眼框濕了。

「我今天也很難過。」

「我知道，我帶你去看日落。」

來到石澳，赤腳站在沙灘上，溫熱的沙有點燙腳，思齊緩緩往海中走，清涼的水浸濕了腳腕，海浪拍打着岩石，空氣中彌漫着海水的鹹味。

太陽浮在海上，照得海面一片金黃。

「我想喝酒。」

不到十分鐘，子淳帶着一瓶白酒回來。思齊擰開瓶蓋，往嘴裏灌，幾滴酒從嘴角滲出，子淳替思齊拭去。

微熏的思齊看着子淳傻笑，子淳輕撫思齊泛紅的臉頰，慢慢湊近，就在兩人的嘴相距數公分時，思齊突然往後退了兩步，瞪大眼睛看着子淳。

「對不起。」子淳尷尬地說。

「嗯……好美的日落，如果他在，該有多好。」

「有我在，不好嗎？」

「好……但不夠好。」

「我懂了。」

「都說愛人愛到八分滿，喝酒喝到八分醉。可是，動了心的人，誰不是愛人愛到哭，喝酒喝到吐。」

「你現在是幾分？」

「我也不知道。」

有一種痛叫「情人」，既不能相濡，又不能相忘，進一步沒資格，退一步不捨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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