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嗄、嗄、嗄……噁——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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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下腰的李向名單手扶著牆壁，眼前的紅色階磚被一片白色光斑蓋過，兩邊太陽穴疼痛難忍，胃裡的食物與水份彷彿遭人一手捏住，隨時都要將裡面的東西翻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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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在正午時分操練？為什麼練完兩小時後還要連續全速衝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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嘔吐物嘩啦嘩啦地噴到地上，李向名大口地喘著氣，走入洗手間以凍水洗面，但眼前的白色光斑仍未消散——這是經典的中暑徵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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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補一補水份同電解質，會舒服啲。」有隊友走進來，看到李向名沒什麼大礙後，將一支運動飲品放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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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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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志誠不是灣仔高活的正式教練，只是會在每次選拔青訓時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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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李向名選入這間球會的青年軍後，他一直好奇這個小孩會發展成怎樣，所以半個月後的今天，他趁有空便來看看，沒想到最後竟看到李向名如此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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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其他都無乜問題，特別係鬥波時表現好好，好少見到表現咁穩定嘅中堅，我唔敢講係高其他人一兩班波，但起碼拍落去佢係突出嘅。」灣仔高活U-18主教練徐華樂盤著手，表情看起來有點無奈。「但佢嘅體力就真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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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華樂已將近六十，以他的經驗來看，這樣的體力絕不可能成為職業球員，甚至無法滿足香港本地次級聯賽的比賽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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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講佢以前踢學界都係可以踢足全場，但學界同球會波始終係兩樣嘢……」徐華樂續說道。「我諗呢點你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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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佢係習慣自己企喺禁區，跑動唔多所以能夠應付成場比賽。」馬志誠當然明白，他也知道李向名的問題出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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灣仔高活只是港超長年下游球隊，說難聽點其實只是眾多香港球隊中的其中一隊，是用於充撐這個聯賽的一份子，成績如何根本沒有多少人在意，因此所謂的青年軍質素是好是差，對他們來說也沒多少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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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當然，徐華樂知道馬志誠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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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志誠年少成名，憑藉出色的身體質素很早便成為港隊隊長，但當時港隊正經歷近幾十年來實力最差的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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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職中堅的他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去幫助球隊取勝，在絕大部分時間捱打的情況下，他只能看著港隊一次又一次地落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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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情況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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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隊或正迎來史上最光輝的時期，而且余仁海、梁博豪、蕭智堯、司徒俊緯都只是十六七歲，他們大有機會繼續到其他海外聯賽效力，為香港足球留下輝煌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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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還欠一個強力可靠的中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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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賽事又不同於球會賽事，對比起技術，其實更多是看哪一邊較具意志力與體能。想到這裡，馬志誠有點擔憂地搔了搔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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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換好衣服的李向名，正坐在椅子上閉起雙眼，似乎因中暑引致的頭暈仍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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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華樂與馬志誠踏入更衣室時，看到不少隊友都正在照料及慰問他，表示他與其他人關係融洽，沒有任何問題——這一點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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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Sir、馬Sir。」一眾球員看到他們靠近後立即畢恭畢敬地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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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點啊？」馬志誠朝李向名甩了甩下巴，帶著一點笑意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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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暑喎，邊有人踢波會中暑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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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幾個來回就嘔，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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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七嘴八舌地取笑道，但能聽出來是隊友之間的玩笑，而不是為了貶低對方爭取表現之類，李向名則仍是一臉呆滯，連嘴唇顏色都變得有點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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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搞佢啦，搵個同佢住得近嘅傍住佢送佢返去啦。」徐華樂笑了笑。「聽日下晝仲要練波，你自己睇情況，好返先好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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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志誠想起自己年輕時也會經常練到嘔吐，這在職業足球員來說其實十分常見，甚至不少頂級球員都傳出過在比賽途中或是完場後在場邊嘔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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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力本來就是足球這項運動最基本的要求，沒有體能，所有的戰術、技術、意識等都只是紙上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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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咩？睇落唔太高興咁喎，」離開更衣室後，徐華樂看了馬志誠一眼，笑著問道。「你選佢入嚟嗰陣應該都知佢體能係唔掂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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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志誠抬頭朝灣仔運動場外圍看去，附近高聳的甲級商廈像是無數的眼睛，看著這個運動場的一分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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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知，今日嚟亦唔係話預期佢有咩突飛猛進，只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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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曾是香港最頂級的田徑比賽場地，不公開予公眾使用，只接受最頂級的學校或團體租用，但現在已成為了雞肋，只是舊時代留下的產物，在時代浪潮中被逐漸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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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動員其實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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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馬志誠很認真地觀察李向名的表情，他絕對明白中暑、嘔吐、體能不支所帶來的不適有多痛苦，但從李向名的臉上，似乎難以看到作為運動員的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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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眼神不應該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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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兩個老友都已經突破咗自己，一路一路咁向上努力爬緊，」馬志誠嘆了口氣。「希望佢……唔會落後到一個自己接受唔到嘅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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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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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妻祐泰已不太記得，上次來班主戶賀崎京一的大宅是什麼時候了，好像已隔了不少年，但還是如記憶中般整潔且井井有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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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賀壽一在旁邊已喝得有點微醺，不知道他們兩人已喝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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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去咗邊度視察？」戶賀崎將紅酒倒至一隻新的酒杯裡，並遞到新妻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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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野嗰邊，不過無咩收穫。」新妻接過酒杯，微笑著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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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幾年球會持續有出色嘅新人做戰力，真係多得有你四圍走嚟走去發掘球員，辛苦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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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職責所在，何來辛苦。」說到這裡，新妻望向正低頭不知是在沉思還是努力從醉意中清醒過來的和賀。「和賀監督就真係辛苦啦，要頂住莫大壓力重用新人，仲要踢咁高風險嘅進攻型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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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個都係我願望，無咩辛唔辛苦。」和賀聞言，坐直身子笑了笑。「今場對大宮冰川嘅結果理想，我諗……可能戶賀崎會長嘅心願，都可以提前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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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妻看了戶賀崎一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但顯然是把想說的話吞了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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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兩個唔使畀自己太大壓力，話明係心願，邊有咁容易完成？而且今季先啱啱第一次升上J1，咁快諗呢啲。」戶賀崎笑道。「輕鬆啲，唔使降班我收貨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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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承過戶賀崎先生，我會盡力而為。」新妻卻向他回以一個堅定的眼神，並舉起手中酒杯。「如果和賀監督需要嘅話，我可以兼任埋比賽球探嘅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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