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落之時 - 記憶之夢

她沉睡著，靜靜地漂浮在那片寧靜的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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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場沒有邊界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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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沒有語言，沒有時間。只有光，一道一道從海面灑下，如薄紗垂落，覆在她的髮上、眼上、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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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踩著光走進水中，水底鋪滿細軟白沙，像雪，像雲。成群的水母在她身邊飄過，透明如晨霧，觸鬚拖曳出細長的銀光。遠方的珊瑚緩緩綻放，像睡夢中展開的星星，一閃一閃，為她指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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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見歌聲——不是人類的語言，卻溫柔動聽，像母親搖籃邊的低吟，又像某個在岸邊徘徊千年的靈魂，在喚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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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過身，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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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海底最深的那塊礁石上，銀髮在水中隨著旋律舞動，魚尾盤繞著光與影。他微笑，伸出手，靜靜地看著她，像是在邀她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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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怔地走向他，一步、兩步，海水溫柔地環繞腳踝，像是承認她的存在，不再抗拒她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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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的手指觸碰到他的掌心時，整個海底忽然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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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像碎光湧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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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個孩子，那天的海風很大。

——她發現一條銀白的魚，還在掙扎。

——她哭了，抱著那條魚，一點一滴灑水，只希望牠能活下來。

——魚的眼睛像是哭過，水汪汪的，像某種不屬於這世界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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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一震，連夢也彷彿被這股情緒劃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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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海底的歌聲停了。光芒也逐漸暗淡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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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他，仍然握著她的手，卻不再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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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開始變得冷，水流不再溫柔，而是開始緩慢旋轉，像是海底的潮流悄然改向。她感覺腳下的沙在流失，身體不再漂浮，而是緩緩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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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醒來了嗎？」她想問，卻發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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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搖搖頭，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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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會醒，但妳會記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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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裡藏著太多東西，像是懺悔，像是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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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皺起眉，心中開始泛起不安的預感，像一個無形的結，纏繞著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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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她終於用力喊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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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影在光與水中漸漸模糊，只留下最後一句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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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妳救下的那條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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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夢，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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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睜開眼，嘴唇微微顫抖，海水仍環繞四周，卻冷得像是冬夜的風。她環顧四周，卻不見他的身影，只有氣泡慢慢升起，像誰的呼吸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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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發現，自己不是第一次墜入這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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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次，她開始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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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魚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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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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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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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手輕輕覆上額心，仿佛那裡還殘留著他觸碰時的溫度。可是那溫度逐漸被冰冷取代，像是誰從她心底抽走了什麼，再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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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再次歸於寂靜，只有她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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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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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聲問，聲音破碎得像水底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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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四周，什麼也沒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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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潮聲，在遠方漸漸響起——那不是歡迎，而是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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