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蒿劍行錄 - 人心自有定奪-空摘樓篇完

三日後，衙門派人掘了後院，挖出了一百多具兒童屍身，不包括拼湊不出的碎骨。

陳瑤也在後院的一間暗房被發現，身旁躺著一塊磨成尖的石頭。

陳悅抱著她的遺骸，眼角泛紅，卻沒有哭，「娘，我替您報仇了！黃泉之下，您可以安心了。」

不是不哭，她只是哭不出來了。

一切終於結束，她步步為營至今，卻換不回親人團聚，屬實可笑。

「陳樓主。」易清風走上樓梯，穿過長廊，朝站在欄杆前賞月的人拱手道。

他是來還雙生冰隕花的，問了一路的奴僕，後來是靳千帆指路，才找到空摘樓隱藏的閣樓。

陳悅如今已是空摘樓主，一身穿著仍是以前模樣，簡單樸素，可這樣依舊掩蓋不了面容俊秀。

「你來了！空摘樓一事，很是感謝，如此大恩大德，無以回報。」陳悅鞠躬致謝，「將你牽進此局，是我始料未及，他日若有需要，空摘樓必當竭盡全力，湧泉相助！」

易清風扶起她，「易某並未幫上什麼，只能眼睜睜看著鎮樓之寶被奪卻無能為力。」

陳悅搖頭，「已經夠多了，那東西被搶就搶了，放哪都一樣，不如就隨它去吧！」

易清風見她放鬆下來，也跟著笑了，「樓主今後有何打算？」

「我已和六道衙門達成協議，六年內空摘樓將作為衙門其中一個據點，供朝廷往來襄州時有一個地方落腳。」陳悅說道：「靳姐也會在這停留幾日，助我整頓空摘樓。」

女子上位，免不了數落，陳悅自然明白，可越是明白，她越是不能後退。

「如此甚好。」

「雙生冰隕花能看見死者生前的執念，那日我看著她，很是陌生，原來執念過重，也能改變一個人。」陳悅哂笑道：「我也一樣，為了活下去，不擇手段，對那些孩子的哭喊充耳不聞，我早就成了惡鬼，我也是共犯，卻活了下來。」

「我掉下後院時，若不是你的信和地圖，我也不會站在這，你不是惡鬼，也沒有充耳不聞，你只是盡力在改變這偏離的軌道。」易清風同她看向夜幕，星漢耀眼，好不動人，「難過了，就找夜裡最閃耀的星子，無論何時，她都在那。」

陳悅一愣，「這是誰告訴你的？」

易清風反問；「陳樓主，您可否告訴我，何為道義？」

陳悅曾問過他，現在換他問了。

「何為道義⋯⋯」陳悅隨即笑了出來，不同之前，「人間多有不公不義之事，世道多有悲涼淒苦之處，若人心自有定奪，方可為道義，原本我以為大俠只有書中才有，可現在，我也見到大俠了。」

易清風笑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如今陳姑娘也是能獨當一面的大俠了。」

「我很期待，有一天，會在書中看到易公子的故事。」

易清風再次拱手道別，抬眼間，好似又看到那個幻化成花的小女孩，正向他揮手道別，笑得很是燦爛。

師青宴從屋頂翻了下來，「聊完了？既然委託順利完成，我來領我的報酬了！」

陳悅欲言又止，拿出一顆白饅頭，剛拿出來就被師青宴一把搶過。

「報酬已取，就此別過！」

「等下！我還是不明白，你最初為何會答應這場交易？」

師青宴吃得正香，聽到這話，眼珠子轉了一圈，口中的饅頭一吞，「想知道？」

陳悅點頭。

「我忘了！」

師青宴笑容燦爛，一躍而下，消失在夜幕之中。

唯有他自己記得，在他偽裝乞丐時，曾有個同樣穿著破舊的姑娘，將唯一完好的饅頭給了他。

再次相見，他一眼就認出那個跪在母親屍體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姑娘。

「江湖人都這般有趣嗎？」

陳悅抬手摸了摸臉頰，夜裡的寒風竟吹不散那股熱潮，她再度看向前方，這一次她不再迷惘。

空摘樓一事之後，柳長風先後收了兩封白鴿信，分別來自天靜觀和六道衙門。

柳長風先打開雲娘的信，字跡娟秀好看，字裡行間隱約透著一絲蒼勁，雲娘已經先回了天靜觀，帶著在衙門內吃香喝辣，樂不思蜀的小狼崽一起。

如此也好，陳琛把它丟在衙門裡，每日三餐按時餵著，耐不住會討人歡心，雖說捕快多為男子，可也有少數像靳千帆一樣的姑娘。

心生歡喜，不小心，狼崽胖成圓球。

如今被雲娘帶走，也不知能不能活到開春。

「臨安的比武招親因今聽雨閣的事，推遲了大半個月，聽說預計下個月會重新開幕，陳叔問我們去不去？」

陳琛知柳、蕭二人愛熱鬧，特意在信中提起招親大會，全然沒有追究打傷眾多捕快之過，也算將功抵罪了。

看他興致高昂，易清風和蕭衍自然沒有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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