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Last Chronicler（最後的記述者） - 第十一章曾失去言語之人（上）

雪終於停了。

大地仍然覆蓋著一層殘存的血跡，戰鬥的餘溫尚未完全散去，但四周已是一片寂靜。

審判者已敗，狂信者四散，廣場上的火焰早已熄滅，只留下焦黑的木樁與幾縷殘留的灰燼。

而那名曾經被縛於火焰之中的「異端」，如今安然立於純白的雪地上。

她輕輕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感受著久違的自由。

「莉西亞。」

她低聲呢喃，彷彿是在確認自己仍然存在於這個世界之上。

——這個名字，已經許久沒有人再呼喚過了。

「喂，我說——」

阿斯塔洛特用劍柄抵著地面，懶洋洋地開口：「現在是我們救了妳，那妳是不是該說點什麼？」

莉西亞睜開雙眼，靜靜地望向他，金色的瞳孔映著淡淡的微光。

「……你們為什麼要救我？」她的聲音輕柔，卻帶著幾分疑問。

「嗯？」阿斯塔洛特挑了挑眉，語氣玩味，「什麼意思？」

「我是一個被教會放棄的人，被王國放逐，被當作異端……」莉西亞微微側頭，語氣平靜得異常，「你們救我，並沒有任何好處。」

「那妳希望我們沒救嗎？」伽尼亞冷笑，語氣裡帶著一絲諷刺，「如果我們沒救妳，妳現在可已經變成灰了。」

莉西亞微微一頓，然後輕輕地笑了：「……那倒也是。」

她的笑容帶著一絲寂寞，卻也夾雜著些許柔和。

「不過啊，妳還是沒有回答。」阿斯塔洛特歪了歪頭，眼神帶著幾分狡黠，「現在呢？妳要去哪裡？」

莉西亞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低聲道：「……我不知道。」

她確實不知道。

她曾是教會的聖女，被萬人敬仰，但現在，那個身份已經不復存在。

她本該在火焰中死去，現在卻仍然存活著——但活著的意義，已經變得模糊不清。

「那就簡單了。」阿斯塔洛特聳聳肩，「跟我們走吧。」

莉西亞抬頭，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你們？」

「我們是『勇者』，」阿斯塔洛特笑了笑，「正要去拯救世界，還缺個擅長治療的同伴，妳來不來？」

莉西亞沒有立刻回答，她只是靜靜地望著眼前這名銀白色長髮的青年，試圖看透他話語背後的真意。

「……勇者？」她輕輕地重複了一遍，「你們真的是勇者嗎？」

「妳覺得呢？」阿斯塔洛特眨了眨眼。

莉西亞再次沉默，然後微微一笑：「好啊，那就讓我看看，你們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勇者』吧。」

「我加入。」

當莉西亞答應加入後，卡歐斯才終於從一旁的沉默中回過神來。

他的視線仍然死死地盯著莉西亞，神情異常複雜。

阿斯塔洛特察覺到了他的異常，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喂，你沒事吧？」

卡歐斯沒有回答，只是微微搖了搖頭，然後下意識地抬起手——

但這一動作，卻讓他猛地皺起眉。

他的手，被燒傷了。

——不對，不只是普通的燒傷。

他的手掌，因為剛剛去解開莉西亞的束縛時，直接觸碰到了火焰，導致整片皮膚嚴重燒灼，如今已是血肉模糊。

莉西亞的視線落在他的傷口上，眼神微微一變。

「你的手……」她的語氣低了幾分，透著些許不忍，「是為了解開繩索才……？」

卡歐斯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

但莉西亞已經明白了。

她沉默了一瞬，然後伸出手，輕輕覆在卡歐斯的掌心上。

「……等一下——」

伽尼亞剛想說點什麼，卻被一陣微弱的金光打斷。

莉西亞的手掌微微發光，柔和的聖焰包覆住卡歐斯的傷口，溫暖的魔力緩緩滲入，將那些被燒毀的肌膚一點點地復原。

卡歐斯瞪大眼睛，眼中閃過一絲震驚。

他從未想過，這種程度的傷……竟然能被治癒。

但這還不是全部。

莉西亞的指尖滑過卡歐斯的手背，然後，順勢來到他的下顎處，輕輕觸碰他的喉嚨。

「……妳做什麼？」阿斯塔洛特挑眉，語氣帶著幾分疑惑。

但莉西亞沒有回應，她只是輕輕閉上眼，低聲呢喃了一句祈禱——

「言靈已斷，今賜予汝新聲。」

金光閃爍，微光融入血肉之中。

一陣柔和的暖流流過卡歐斯的喉嚨，喉間那長久以來的空洞，竟在瞬間被填補。

然後——

「……」

卡歐斯瞪大眼睛，嘴唇微微顫抖。

他感覺到了。

——聲音。

他能發出聲音了。

他下意識地張開嘴，沙啞的聲音微弱地流出喉嚨：「……啊……」

阿斯塔洛特愣住了，伽尼亞的眼神也閃過一絲震驚，瓦爾格則是沉默地看著卡歐斯，沒有開口，但眼底也流露出些許罕見的動搖。

而卡歐斯自己，則是難以置信地抬手捂住喉嚨。

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都無法再開口了。

他早已習慣了沉默，習慣了以筆記本書寫的方式表達自己，習慣了這種被剝奪聲音的存在方式……

但現在——

他能說話了。

他的世界，重新擁有了聲音。

莉西亞靜靜地看著他，輕輕地微笑。

「……你不會說話的時候，總是在筆記上寫字。」她輕聲道，「所以，我想，你應該也希望自己能夠開口吧？」

卡歐斯的指尖微微顫抖，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卻只發出了一個微弱的聲音——

「……謝謝。」

這是他失去聲音以來，第一次親口說出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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