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攬風過舊巷 - 第十三章契

在主屋發生的一切，在沈青禾的心裡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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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決定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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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屋靜得像沉睡的靈堂，牆上的黑白照片早已落滿灰塵，像是連亡者的記憶也被封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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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禾再次踏進這裡，腳步有些遲疑，像是夢遊者回到了自己睡著的地方。她望向那張老舊的梳妝台，那本她不願再翻的書——《命譜．青脈》，仍靜靜地躺在抽屜裡，像是知道她終究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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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蹲下身，手指停在封面那四個字上，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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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是不是家族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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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聲問，像問命運，也像問從沒回答過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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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指尖觸碰那泛黃的紙頁時，一股寒涼從掌心竄入脊椎——不只是寒，而是一種「時間在倒流」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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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猛地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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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頓時黑暗，她像是站在無邊夜色的深淵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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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兀地，一道熟悉的光線撕裂黑幕——她看到兩個人影在暮音草叢中奔逃。暮音草開得猩紅，彷彿地面全被血染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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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兩個年輕女子的背影，一個拚命拉著另一個，氣喘吁吁，眼神堅定而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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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棲與沈簪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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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的臉蒼白如紙，眼神遊離不定，雙手時而捧頭、時而揮舞，像是在甩掉某種幻象，她口中喃喃自語，低聲叫著某個名字，卻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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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大姑——沈如棲——回頭望了一眼身後那片暮音草，眼神裡滿是決絕與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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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震顫，一道詭異而熟悉的聲音在半空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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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想打破這一切？呵，簡直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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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像是從地底滲出來的怨靈，像風，又像某種植物的耳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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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音草忽然劇烈搖動，像是察覺到背叛者的意圖，無數根莖藤向兩人湧來，如同血脈中的詛咒再度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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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忽然尖叫了一聲，蹲在地上抱頭抽搐，而大姑將她護在身後，雙手猛地一揮，身上像是炸裂出某種靈力，將草藤震退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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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該聽我話的……我們會死……妳也會死……」小姑聲音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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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們總要有人試試！就算死，也要證明——這不是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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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咬牙，聲音像火，眼裡卻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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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我們不敢反抗，下一代，也會被這花吞噬。」

她回頭望了一眼暮音草深處，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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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總有一天，會有人打破這一切，揭開所有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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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小姑扛在背上，繼續朝著未知奔逃。暮音草在她們背後如海嘯般湧起，遮天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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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轉身的一刻，大姑從懷中抽出一枚泛黑的鑰匙，毫不猶豫地朝旁邊一棵枯樹根下拋去——那是一種帶著決心的動作，不是失手，而是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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鑰匙劃過空氣，在草地上滾了幾圈，發出清脆的金屬聲，彷彿對未來的誰低聲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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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畫面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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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禾猛地鬆開命譜，喘息不止，額頭冷汗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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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腦中還殘留那鑰匙在地上滾動的畫面，彷彿某種力量在召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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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鑰匙。」她喃喃。

「鑰匙！」她突然大吼一聲，某種連結在她的腦中串連，彷彿在一瞬間完成了拼圖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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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在鏡繭祭室時看見的那段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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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妹立契，

一者為鎖，一者成鑰，

捨純靈以換十世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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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禾沒有回答。她只是慢慢站起來，目光定定地望向宅邸東北角，那片荒草未除、樹影重疊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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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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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知道，那鑰匙還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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