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天大反轉！……之類的東西 - 《荷蘭旅遊》

我買了兩張機票，一張給父親，一張給我。目的地，荷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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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是來回機票，一張是單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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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想離開香港很久了。壓抑的城市、壓抑的氛圍，讓他無時無刻不想逃離這裏。在我認知裡，直到他70歲生日這天，我送給他這張去荷蘭的單程機票，他的眼裡才終於發出了光芒——那種異樣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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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可以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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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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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量了我很久，細細看，然後慢慢閉上雙眼，嘴角微微浮現出笑容。也許是在想像旅行的美妙；也許在興奮自己終於能離開這裡；也許在高興我到了今天也能如此懂事。一瞬間，眼前的老人彷彿不是個老人，而是幼童——那個天真爛漫，對一切事物都能好奇、懷有期待的幼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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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聊了許多。從這次旅程到最後的住址，從我的工作到我孩子的學業。最後，父親又說了些對世界的看法，然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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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然健壯，身體還很硬朗。一想到未來我們要在兩個世界生活，我的眼淚開始不加限制的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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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是父親的意願。我勸不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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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好行裝，登上飛機，起飛，一切都很順利，沒有一絲插曲。就似我和父親的人生一般平平淡淡，按部就班。落機，登車，到當地的民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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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比較特別的是我們居然看到了風車。搖擺的鬱金香花海，遠處立著個龐然巨物。這個荷蘭特色，就好似在特意迎接我們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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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了唐•吉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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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說道，分享起他腦海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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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遍了荷蘭的大街小巷，看遍這個古老的歐式小鎮……旅程不知不覺，還剩下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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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依舊走得了路，有時走得還快過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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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們一起回香港吧。機票錢我會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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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我，看著血紅的天空，看了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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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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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路無言回到民宿，又打車離開民宿。這附近有家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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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本人的意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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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的人生已經完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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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英語不好，但與醫生的一系列話他對答如流。他看着我，微笑，舉起手中的小杯，就似敬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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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能是他人生中，喝得最快樂的那杯酒。即使這酒不含酒精，即使這酒也會讓人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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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睡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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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有對話，沒有道別。話已在香港說盡，現在父親在荷蘭。生活的事歸生活，旅遊的事歸旅遊。生者繼續忙於地表，死者則長眠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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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父親，父親懂我。所以我會送他機票，他也不擔心我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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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動上，我們已說盡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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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好父親的後事，我用剩下的一天走遍荷蘭。歸途，我又看見了那座風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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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了唐•吉哥德，那個挑戰風車的“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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