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相思》BL/古風 - 第一零八章：沉響

「三殿下！」陸青澤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忍著憤怒，咬著牙，道：「請自重！」

　　語氣雖低鳴，卻如利劍出鞘，直指對方無禮放肆。

　　云崢聞言，冷笑一聲，眼神斜睨而來。

　　「自重？要本殿自重何事？」

　　語畢，云崢冷哼一聲，逼近一步，「你別說你不是被顧行之那張臉迷住了，別裝清高，說你沒饞過他的身子！」

　　這話如泥淖般骯髒，每一字每一句都極盡羞辱。

　　一向沉穩的陸青澤，已然壓不住心中怒氣，那股濤天之火瞬間被點燃。

　　眸中如萬箭齊發，射向元崢，大喝著。「不准侮辱小侯爺！」

　　「侮辱？」云崢不屑地笑出聲，眼中充滿輕蔑。「他和云宿那些破事，全京城誰不知？你怕什麼？你不過是走他老路罷了。」

　　他視線猥瑣地掃過陸青澤全身，聲音變得更加輕浮低賤。「你嚐過吧？顧行之那身段柔得跟女子似的，做起來應該銷魂至極。」

　　話落，竟還舔了下唇，語氣淫邪無恥，「本殿還真想嚐看看那——」

　　「你住嘴！」

　　怒火終於將理智燒得一乾二淨，陸青澤再也無法忍耐，怒喝一聲，猛地扯住云崢衣襟。

　　手上青筋暴起，眉眼間已不見往日沉穩，只有滔天怒意。

　　從那張污穢不堪的嘴中說出的每句話，都是對顧行之的玷辱，他無法忍。

　　云崢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扯拉得踉蹌，身形不穩之際，正對上那雙充滿殺意的眼。

　　一瞬，他的心狠狠一震——那目光，他再熟悉不過。

　　那是云宿，曾為顧行之怒視他的眼神。

　　那眼神裡，是焚天的烈火，是將他碎屍萬段的怨恨。

　　云崢先是一震，繼而厭惡翻湧，他想起那個死後還讓人難忘的大辰五皇子。

　　「陸青澤！」

　　他一聲爆喝，將陸青澤從怒意中拉回。

　　陸青澤手微微一抖，剛鬆手的一瞬，云崢便一記拐子狠狠揮來，擊中他臉頰。

　　「你放肆！」

　　陸青澤踉蹌退後，還未站穩，云崢又是一拳揮來，嘴上罵聲不斷，「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叫本殿住嘴？你這條狗！」

　　他怒火中燒，雙手扯住陸青澤衣領，將人拖至面前，鼻息相對，咬牙低聲怒罵，「你真以為顧行之在乎你？他從來沒把你當回事！」

　　云崢盯著那雙熟悉的眼，突然冷笑出聲。

　　「陸青澤，你只是個替代品！哈哈哈———」

　　這話宛如一道驚雷，狠狠劈進陸青澤心裡最柔軟也最致命之處。

　　他臉色一瞬慘白，喉口滾動，呼吸紊亂。

　　云崢不放過這一刻，像是撕碎獵物般，咬著每一個字。

　　「你以為，他為何要留你在身邊？」

　　云崢步步進逼，彷彿在拆穿一場虛妄的夢。

　　「因為你像云宿啊！」他拍了拍陸青澤臉頰，語氣輕蔑狠毒。「你只是他寂寞時對故人的慰藉！一個——影子罷了！」

　　巴掌聲不重，卻像一記記諷刺的耳光，將陸青澤心頭撕裂得血肉模糊。

　　此刻，腦海中與顧行之的點滴瘋狂湧現——

　　眉眼間的溫柔，唇間的呢喃，歡好後的擁抱……

　　全都在此刻，成了碎心的利斧！

　　一刀一刀，砍進他最深處。

　　碎聲入骨，血滴無聲。

　　云崢看著眼前男子，因傷心而在眼眶積滿水氣，氣也消去了一半，臉上怒容退去，臉上怒容漸退，換上一副看好戲的神情，不留情地句句捅入陸青澤心口。

　　「怎麼？看樣子，你還真以為顧行之對你是真心的？」他鬆開扯著衣領的手，揚起手背拍打著陸青澤的胸口，語氣輕佻。

　　「顧行之有多愛云宿，滿城皆知，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忘了他，更別妄想他會再愛上別的人。」

　　身子突地被鬆開，陸青澤踉蹌後退了幾步，整個人彷彿被抽空了力氣，搖搖欲墜。

　　他閉上眼，強忍不爭氣的淚水，指尖掐入掌心，卻毫無知覺。

　　云崢說出的話，無疑是將他心中最不敢觸碰、最懼面對的真相赤裸揭開，曝曬在這道冷風之中，任人數落。

　　「崢兒。」

　　一道清雅不失威嚴的女聲，自宮道遠處緩緩傳來，聲音不大，卻宛若驚雷，瞬間止住云崢囂張氣焰。

　　隨著聲音傳至，宮道一角轉出數名侍婢，步伐齊整，拱衛著一名身著杏金繡蓮長襦、髮髻上僅簪一枝鳳羽金步搖的女子。

　　她容貌端雅，氣韻溫柔，卻有著皇后獨有的尊威，那目光沉靜如水，卻藏不住一絲不可違逆的冷意。

　　顧皇后裙裾拖曳，綴珠隨風輕響，每一步踏來，如雲靄緩步，卻讓氣氛陡然一凝。

　　云崢見狀，立刻收起那張陰狠笑臉，倉皇間整理衣袍與神色，轉身朝走近的顧皇后行禮。

　　「母后。」

　　見這一聲稱呼，陸青澤心頭一震，也即刻拭去眼角淚痕，躬身拜道。

　　「末將陸青澤，參見皇后娘娘。」

　　顧皇后駐足兩人面前，垂眸望向尚未完全壓住怒氣的云崢，又掃過衣襟微亂的陸青澤，語氣平靜。

　　「陸將軍，平身。」

　　「謝皇后娘娘。」

　　隨著陸青澤站直身軀，顧皇后的目光落在他那張蒼白卻堅毅的面容，心頭微震。那眉眼之間的神韻，竟與那人如出一轍。

　　宿兒......

　　那道藏於心底多年的名字，猶如碎玉輕撞心弦。她袖中的手緩緩握緊，盯看著眼前這彷彿從記憶中走出的少年。

　　「母后，您有事找兒臣？」

　　對於顧皇后突然到來，不禁讓云崢心生不安，唯恐方才種種失禮言行皆被她看在眼中。

　　顧皇后眨動長睫，轉眸看向云崢，語氣平和中藏著幾分責意，「未有，適才經過，見你和陸將軍似有爭吵，故前來看看。」

　　「母后說笑了，兒臣與陸將軍怎會有爭執，想必是母后看錯了。」云崢臉色微僵，笑容略顯尷尬，語氣強撐著鎮定。

　　顧皇后目光沉靜，落在那張尚帶水霧、臉頰微紅腫的少年臉上，語氣溫柔，「真是如此嗎？陸將軍。」

　　這聲音如春風拂面，柔和卻直抵心底，宛若慈母之手，輕撫著陸青澤那被話語重創的心。

　　他心神為之一滯，眼角餘光掃向身旁的云崢，只見對方眼神陰狠，正暗中施壓。方才囂張跋扈，如今卻在皇后面前像只蜷伏的小獸，這強烈對比讓他心底浮起一絲嘲諷，卻也生出一個念頭。

　　他故意面露猶豫，似欲言又止。

　　云崢見狀，心中驟緊，冷汗幾欲滲出。他清楚顧皇后對顧行之的寵愛，若方才那些污言穢語落入她耳中，怕是難逃責難。

　　「陸將軍，有話直說，無妨。」顧皇后唇邊含笑，語氣婉約，卻絲毫不帶逼迫之意。只是眼底的那點冷色，讓人不敢輕忽。

　　她眼見陸青澤臉上那處明顯紅腫，就已篤定兩人之間絕非無事。

　　陸青澤垂眸沉思半晌，心中雖憤恨未消，卻也明白自己如今身份微妙，再牽扯進顧行之，恐只會招來更多無謂猜忌。再者．若顧皇后知曉他與小侯爺之事，恐怕不會如現在這般溫和。

　　他只能將滿腔委屈吞回肚中，低頭行禮，語氣平穩。

　　「稟皇后娘娘，方才三殿下指點未將一二，並無爭吵之事。」

　　「是啊！是啊！母后，真沒事。」云崢一聽，連忙附和，笑得勉強，似是剛從刀口邊逃出生天。

　　顧皇后凝視著那雙仍泛著氤氳的眼眸，心中泛起不捨之意，卻也知陸青澤不願多言，不再強求。

　　她沉吟片刻，輕聲開口，「陸將軍，陪本宮走一段，可好？」

　　此言一出，原本剛剛放下的云崢神經立刻又被提起，急聲問道：「母后，這是為何？」

　　一旁的陸青澤也不禁一怔，眼中露出幾分迷惑，未明白顧皇后的用意。

　　瞧見云崢一臉慌張，顧皇后心中已有幾分明悟，臉上仍掛著溫婉笑意，語調如常，「本宮近日想念北疆風物，而陸將軍方自北疆歸來，故想與他聊聊罷了。崢兒，莫非你……不同意？」

　　最後一句語氣輕柔，卻微微一頓，語尾沉了幾分。那雙清麗眼眸中含著威嚴，宛如秋水藏鋒，不容違逆。

　　與那目光對視的一瞬，云崢心頭發顫，脊背仿若被寒風穿透，倉皇別開視線，忙低頭應道：「兒臣不敢。」

　　「那便好。」顧皇后語氣平淡地頷首，旋即轉過身，裙裾輕擺間，微微仰起下顎，眼角餘光鄙夷地掃了云崢一眼，方才轉向陸青澤，語氣溫和得如春日晨光。

　　「陸將軍，隨本宮來吧。」

　　「是。」陸青澤行禮應下，隨顧皇后並肩而行，踏入幽深宮道。

　　清風迎面拂來，將方才胸中的怒火一寸寸撫平。陸青澤靜靜隨行在顧皇后身後，望著那道纖細卻不容輕視的背影。

　　那背影不顯壯偉，卻有著能逆風而行的沉穩與堅韌，彷若能在風雨將至之時，替他擋下萬鈞雷霆。

　　一股說不出的熟悉與安穩，悄然湧上心頭。

　　那一瞬，他恍惚覺得，自己曾無數次看見這背影、追逐這背影，在漫長的黑夜裡，有一盞為他而亮的燈火，始終未曾熄滅，引領著他一步步走向光明。

　　咻——！

　　遠處忽然傳來一道破空入靶之聲，鋒銳而疾，劃破風聲。

　　陸青澤腳步一頓，順著聲音望去，只見欄柵外一片空曠，中央立著一株枝葉繁茂的老槐，枝幹間有數枝羽箭微微晃動。

　　目光凝視著那棵樹，他不知為何，心神竟被攫住了。

　　腳步下意識地移向欄柵，眼前景象彷彿被什麼拉扯著，回溯到一段模糊卻熟悉的過往——

　　一個穿著紅白相間常服的年幼孩童，髮間綁著一撮小辮垂於胸前，眉眼稚氣未脫，卻笑得燦爛。

　　耳邊隱約有聲音在輕喚——

　　「長寧，你真好看，像個姑娘似的。」

　　下一瞬，那幼時的顧行之手持長弓，神情專注、姿勢飛揚、意氣風發。弓弦一鬆，箭矢破空，穩穩刺入靶心。

　　記憶與現實疊合的剎那，陸青澤胸口一陣悶痛，像有什麼從心口深處緩緩湧出。他伸手緊壓著胸前，眉頭深鎖，眼神因困惑與隱隱作痛而顫動。

　　他望向那一片練武場，熟悉感強烈得幾乎要將他吞沒。

　　這記憶……到底是誰的？

作者說：

皇后來了！阿澤得救了。

本章引言：

樹影如初，卻非昨日之人。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ZPXnnQHaf
沉響練武場，誰夢中執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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