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一名青少年半躺在長沙發上，雙腿膝蓋曲起，把自己的大腿充當書架，指尖捏著書頁角落心不在焉地凹折。他身後大片落地窗外是城市黃昏的美景，金橙色餘暉覆蓋在茶几、地毯等等家具，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隱隱反射著高貴的金光，在牆上映照出零星幾點彩虹。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tG4VgIfib
青少年的臉美得像博物館裡的雕塑──修長精緻的眉眼，眼珠是清澈的天空藍，鼻樑端正高挺，薄唇輕抿給他無表情的臉多添了一筆憂鬱的神色。一頭純淨的白金色頭髮修剪得恰到好處，襯托著他削尖精練的臉部輪廓，帶有層次感的髮絲不太規矩地散在腦後，稍微垂落眼前的瀏海和鬢角處的幾縷，似又為他加上一抹極具個性的陰冷氣質。他身穿一件有點寬鬆的低領白色棉衣，上頭縫了兩顆樣式樸素的黃銅色鈕扣，在這一切平和色調中唯一突出的，是他脖子上一個硬質的黑項圈，上面用燙金花體字寫著一個名字：米迦勒。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NeUAcEMsn
他不再凹折書角，那隻手直接插進髮絲裡，開始亂揉亂扯，像是想毀掉那個精美的、與他過分相襯的髮型。但當他的手抽離時，頭髮很自然地落回原位，一點不差地復原。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BH0cMQZay
「米迦勒，」呼喚的聲音從餐廳處傳來，低沉的嗓音帶著莫名輕柔的調子。「來吃飯了。」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NrrjFQ1zC
米迦勒的臉色難看起來。一個男人從轉角處探出頭，半邊身子還藏在牆壁後方。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cVAYJNStE
「有聽見要應啊。」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nw9NTpmqF
「我的名字不叫他媽的米迦勒。」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obr0nfDWJ
男人聞言露出了非常討人厭的表情，好像他正在和一個叛逆期小孩溝通的麻煩樣。他沒有多做評論就轉身走掉，再次隱身於牆壁後方。「快點來吃，不然麵要涼了。我都做了你愛吃的。」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OvGg3dSqY
米迦勒翻了個白眼。聽他騙鬼。他從來沒告訴過這個男人自己愛吃什麼，不論對方端什麼菜色上桌，他永遠都是同一個反應。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U7VNzLj8R
他扔下書本，走進餐廳。餐桌上酒紅底色配精緻圖紋的浮誇桌巾令他看著就沒胃口，潔白瓷盤裡的義大利麵沾著番茄紅醬，蝦子和淡菜擺在盤子邊圍成一圈，活像什麼奇怪的海鮮邪教儀式。米迦勒從來不曉得這些新鮮海產是怎麼來的，明明這個國家位在內陸，但他也沒去追究。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3J9udaw4g
他也從來沒在梅利艾斯「下廚」時，聞到料理的味道飄來客廳。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CcTkEeUDJ
自稱梅利艾斯的男人有著和他相似的白金髮，但他的眼曈是彷彿新鮮動脈血的可怖紅色。他身材修長高挑，穿著一件完美修飾他身型的黑色薄襯衫，手背處可以看到藍色血管在皮膚底下延伸，手指幾乎和白骨一樣纖細。但那張臉無疑非常英俊，不論男女見著都會為之動容，甚至已經美到不自然的地步，好像帶有什麼目的性。米迦勒懷疑孤兒院的人都被他迷惑了，才會同意這個可疑的男人把自己帶走。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xqKCmzMBq
麵條的硬度、醬汁的酸甜口味以及海產的鮮嫩，這盤麵展現出高超的廚藝，如同以往。米迦勒沒有給出好臉色，與對面盯著他用餐的梅利艾斯乾瞪眼。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WNE6ZfndT
他也從來沒見過梅利艾斯吃任何食物。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0cickSQFA
「我討厭吃蕃茄。」吃到一半他開口說。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96XhruFsM
梅利艾斯雙手抱胸，背往後一靠。「那你想吃什麼？」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s5U4o0dTq
「不知道。」米迦勒手撐著頭，叉子在盤裡亂攪一通，「我出門看看路上有什麼餐廳再決定。」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ESFiHi7ul
「不行。」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dfGDy6uuY
米迦勒放開手指，叉子哐噹一聲摔在盤子邊。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JewK2KP2b
梅利艾斯的嘴角扯向一旁，露出一個非常不自然的表情，好像控制臉部肌肉的神經出了問題。「法律上來看，我是你養父，有權利管你。」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5IU4UEBtJ
「法律你媽，養父你媽，光是不讓我出門我就可以告你虐童。」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cg8wbVdVx
「你到底有什麼不滿，米迦勒？」梅利艾斯一臉不解，「以前在孤兒院你什麼都沒有。我現在給你好的住處，好的伙食，好的生活環境，可是我知道一旦你出了那扇門，」他的下巴朝客廳大門點了下，「你就會跑不見，再也不回來。」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nMgB52Dgk
米迦勒發出充滿嘲諷意味的笑聲。「好好好，對對對，你還給我起了米迦勒這個蠢名字，還有這個永遠撥不掉的蠢髮型。」他用力一扯自己的瀏海。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J8pD5yine
「我覺得很好看。」梅利艾斯的語調聽起來莫名委屈。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sRgAqywIc
「聽好了垃圾傻逼，我已經十五歲，再過三年就是法定成年人，可以離開那個狗屎孤兒院，自己一個人好好過生活。」米迦勒的屁股快要沒辦法好好黏在座椅上了，「你他媽的領養我是什麼意思？我已經嚴正聲明好幾次我不要了吧？你到底給他們多少錢讓他們把我賣了？」
「他們也不想留著你，巴不得我盡快把你領走。」梅利艾斯用談論領養貓狗的語氣說。「他們說你對每個來領養孩童的人態度都很差，而且死性不改，讓他們很困擾。」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hR0mrjj1H
「我不想寄人籬下。」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nuoqGMhr3
「你知道太兇沒人要領養的狗最後都被安樂死嗎？」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pmeewECyT
「去死。」米迦勒猛然站起，把吃一半的餐盤往梅利艾斯一掀，盤子忽然直立著定格在半空，飛出的麵條和醬汁在碰到梅利艾斯的衣服之前也靜止了。所有食物向後飛回盤裡，一點不漏盛裝起來，整盤滑回到米迦勒面前。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Kg0MXMwzV
「吃完吧，」梅利艾斯點頭示意，「別再夜闖廚房了。」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il6k9Nax7
米迦勒沒有動餐具。「你到底想幹嘛？」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zRMuGUOiu
「讓你吃飯。」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pw8IZDVNA
「我說領養。」他冷冷地糾正，「你根本不想要小孩。」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ETMT7XRCu
「你怎麼知道。」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SjBKxIElH
米迦勒又迅速翻了個白眼，這回梅利艾斯有看到。「你自己說過你在找人，而我不是那個對象。既然如此，你把我關在這到底還有什麼意義？去找你在找的人啊。」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RIt6t0x0Y
「那個人已經找不到了。」梅利艾斯的語氣變得冷硬，好像連他自己也很不想承認這件事。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fuQcv63up
米迦勒突然洩氣了，放棄溝通，抓起叉子又開始吃。他已經住在這有一周，生活尷尬得要命，梅利艾斯給了他「一切」，但態度很敷衍，那雙紅眼裡常常透露著一股苦惱的神色，一副受戀情所苦茶不思飯不想的少女，米迦勒見過孤兒院其他小孩陷入這種類似的情緒低潮。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g3QE1nort
梅利艾斯的規矩很簡單，只有一條，就是不準離開這棟屋子。這是一個大得米迦勒心裡發毛的別墅，他睡覺的房間比孤兒院把所有小孩「集中管理」的空間還寬敞，可這都不是他想要的。梅利艾斯恰恰禁止了他唯一的奢求。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JUduD7V3A
不過他倒不介意偷點東西再默默閃人。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86wehDFt6
這並不容易，梅利艾斯從不睡覺，這也是他夜闖廚房被抓包的原因。他有時好奇梅利艾斯會不會呼吸、有沒有體溫，但他並沒有想接近對方到那種地步。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uq6ESFgC4
「梅利艾斯。」他喊道。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4rN3HOOrr
對方有點意外地抬起頭。這是米迦勒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先前他基本上是不屑跟他講話。「怎麼？」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4I4XJBAIf
「在我變成孤兒之前，我父母曾經開車帶我去郊外。」他開始回想，「離市區大概三五十公里，有一間碳烤牛排店。旁邊有獨立停車場，西部風格裝潢。名字我忘了，但它生意很好，應該還沒倒閉吧。」他放下叉子，把只剩醬料和淡菜殼的空盤推到桌子中央。「我想吃那個。」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nAua9VZgq
這些資訊非常模糊，尤其並沒有指出餐廳在什麼方位，梅利艾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明天找找。」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U7YVUaokN
「我中午要吃。」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erTuChe4p
「如果能找到，沒問題。」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JtZrucXWQ
「反正你很閒不是嗎？每天除了盯著我看就沒別的事好做。」米迦勒憤憤起身，嚴肅地瞪著對方。「我先說好，不管你在找誰、找不找得到，都不關我的事。不知道你幹嘛留著我，難道我跟他長很像嗎？莫名其妙……」他嘟囔著轉頭就走。「你把我留再久，我也不會變成那個人。」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cLzOzVIks
「我知道。」梅利艾斯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你已經回不去了。」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2gXvcLofr
「回什麼回，我本來就沒有要回任何地──」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wtsd4PhQO
「你殺了人，米迦勒。」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nAw43Xcg3
他回頭了。輪流閃過的驚愕、提防和敵意扭曲了那張標緻的臉。梅利艾斯見到他下巴僵硬地抽搐，金色睫毛在瞪大的藍眼上方不規律地抖動。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zYqvuqr6B
「誰告訴你的？」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kIN4OqiG5
「用看的就知道了。」梅利艾斯嘴角泛起一抹笑，和他稍微蹙起的眉頭形成奇怪的對比，一點都不和諧。「你大概會下地獄。」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s9uusTVgA
米迦勒滿臉厭惡，邁大步離開。在走上二樓的樓梯間，梅利艾斯突然笑起來，雖然距離較遠聽著很模糊，但米迦勒依然覺得耳朵發疼。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hd18BooxX
那個笑聲聽起來很崩潰。 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RntopCM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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