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 龜山不容二虎

　　龜山堡壘內部。

　　林台生瞇著眼，暗室內的光影讓他眼睛感到乾澀，投影幕前的年輕軍官目光有神，讓他想起了年輕時的自己，他低下頭揉了揉眼睛。

　　突然發現兩指間的香菸也燒到了盡頭。

　　就跟現在這座龜山堡壘一樣，幾乎已經斷援絕糧。

　　「林老，請您下令指揮，現在總指揮官下落不明，我希望能推舉您出面帶領大家，林老！請您下令吧！」

　　在場的人員都看向林台生，等待著他的回應。

　　「呼—」

　　林台生吐出一口白霧。

　　凝視著。

　　腦袋陷入了回憶。

　　他想起那天清晨也是佈滿了濃濃的霧氣，江邊的蘆葦生長茂盛，偶爾能夠聽見雁鴨藏匿於蘆葦叢中的鳴叫。

　　呱—呱—呱—

　　聲音迴盪在空曠的江岸邊。

　　但那裡不只有雁鴨。

　　還有一批斷後的游擊隊。

　　領頭的軍官右手舉起，後邊跟著一群壓低身子的隊員，林台生也是其中之一，那時的他剛滿十二歲，還拿不穩槍，更別說在最前線上陣殺敵，於是被分配到後段隊伍裡負責替傷者包紮救治。

　　此時此刻，戰爭也打到了末端，敵軍佔領了大部份的土地，他們是僅剩的一批。

　　但只要渡過江，就會有友軍在後方接應，搭機逃離危險區域。

　　砰！砰！砰！砰！砰！

　　槍聲大作。

　　「小鬼，你快跟著渡江，你們都還年輕，可不能白白死在這裡，快走吧！我們不會讓那些傢伙追上你們的—」領頭的軍官回過頭微微一笑，堅毅卻溫柔。

　　喀—

　　林保台的回憶被突然推開的大門打斷。

　　一名男子堆滿笑臉的走進會議室。

　　「林老先生已經八十八歲的高齡了，再加上林指揮官的失聯肯定會影響他老人家的判斷，這樣實在不適合當總指揮啊。」

　　男子想要奪位的意圖顯露無疑，但全場卻僅有剛剛發言的年輕軍官站了起來，怒目看著男子。

　　年輕軍官的眼角餘光也發現到其他的弟兄似乎不打算跟他站在同一陣線，全都低著頭迴避他的視線。

　　「我說啊⋯」

　　林台生起身走近那名年輕軍官，拍了拍他的後背，提醒著他不要衝動行事。

　　「其實老夫並不介意，如果各位信得過，老夫會扛下小女的一切責任，領著各位一起安全度過，你怎麼看呢？胡副。」

　　「我想我的看法不太重要吧？指揮中心的同仁怎麼看才重要，是吧？您看看這個。」

　　男子將簽署聲明書一張張的鋪好放到林台生的面前。

　　整張會議桌都被擺滿。

　　他巧妙地運用最文明的方式讓林台生怎麼也想不到辦法來反駁公眾的意志。

　　若是強硬要改變決定便會使得內部更加動盪，正好給了他一個治罪的藉口。

　　「胡副手段真是不錯，作為軍人實在可惜了，應該去做政治家才是。」林台生笑著說。

　　「林老先生不必太擔心，我胡忠恭會誓死保衛這座指揮中心的，您的女兒我也會想辦法派人取得聯繫，不管死活都會給您一個交代，您就安心吧。」

　　胡忠恭逕自走向總指揮的座位，一屁股坐下。

　　「那麼⋯接下來依序來報告一下吧。」

　　———————

　　「林老，抱歉讓您受氣了⋯」

　　年輕軍官跟著林台生回到房間，他內心充滿歉意，但林台生看起來似乎毫不在意，反倒安慰起他：「別在意了，覺青。」八十八歲的他早已看過太多爭權奪利的場面，剛開始深陷其中時或許會因此被情緒影響，但當他看過大大小小的爭鬥之後，一切都再稀鬆平常不過。

　　「現在被嚴加看管的我們有辦法跟可柔取得聯繫嗎？」林台生小小聲地問著覺青。

　　「在龜山堡壘被包圍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都有用自製的通訊器材跟指揮官保持聯繫，只是訊號經常不穩，所以經常斷聯⋯」覺青想起林可柔指揮官在通訊過程中交付給他的任務，他可不想讓林可柔感到失望。

　　「她現在是安全的嗎？」林台生語氣充滿擔憂，雖然他知道女兒已經長大成人，更是成為了一座指揮中心的指揮官，但在父親面前都還只是一個小女孩。

　　「是的，我已經將內部的情況大致上報告給她了，稍後我還會將剛才胡忠恭的行動報告給指揮官的。」

　　「好的，那就麻煩你了，我現在很擔心胡忠恭會在裡頭惹是生非，還給來此處避難的民眾帶來麻煩啊⋯⋯」林台生憂心忡忡地說。

　　郝覺青點頭，敬禮致意後便快步走回房間。

　　———————

　　「僅剩三天份的存糧，也聯絡不上其他縣市的指揮所，看來要先控制我們內部的糧食分配是當務之急，對吧？」

　　胡忠恭輕撫著下巴的鬍子，腦袋閃過一個想法。

　　「你們派人下去巡邏，要求民眾將自己帶來的物資全部上繳，將身體狀況不佳的民眾集中到醫護中心處置，中壯年則帶到一樓外部進行修復工作，青年就集中到後門⋯」

　　下屬點頭，敬禮致意後便推門離開。

　　「各個單位的人員務必注意管控好自己的武器，我們內部可禁不起一次的動亂啊。」

　　「是的！總指揮。」

　　其實這些軍人他們也都知道胡忠恭想要做些什麼，即使這些行為不人道，但在這末日時期，為了生存他們也就只能夠聽命行事，就算心裡百般不願意。

　　———————

　　龜山堡壘對面的隱蔽樹屋。

　　「我先掌握一下他們那邊的狀況，然後再擬定救援工作。」林可柔拿起通訊器，將它放至窗台上接收訊號，她滿腦子裡在意的都是父親與民眾們的安危。

　　在自私的末日或許沒有人會為了別人而拼命。

　　但他們三人可不這麼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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