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定三生的劇情將依照職業和性別配對而導向不同分支,趙清雪也曾看過許多玩家拍的分享影片,唯獨不看其中一方為銀月教的,怕失了想像空間。
有些事情,就得親身體會。
當時沒能想見,很久以後的今天,終於將親自揭秘這段劇情,竟是和她做夢都不敢的那個人一起,心臟驀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怦怦跳了起來。
此刻,她正站在銀月教派的聖地百陰山入口,仰望連綿不絕的懸崖峭壁,猜想:這莫非是要他們先各自回門派向「家長」交代?
銀月教之名其來有自。他們以月為尊,自稱為月亮的孩子,只被允許在夜晚展露自己真實面貌。大概是這個原因,趙清雪的角色被系統換回了門派屬於紅衣。部分長髮盤成圓髻,頭紗在背後飛揚。短而貼身的上襦邊緣用金絲線嵌出一排月亮圓缺圖樣。露出的纖細腰肢之下,半長紗裙隨身體擺動輕輕搖曳。為訓練走路不發出聲響,腳腕處還繫著一條金鍊。
百陰山周遭有一層長老們設下的陣法做為屏障,感應到一定程度的內力就會驅動,屆時將有難以數計的毒物出巢,追趕未經門人引領就擅入聖地的「入侵者」。因此想安靜入山,輕功是絕對不可行的,只能自山底徒步。
愈往上走,入目所見愈趨荒蕪。煉毒之地,長不出尋常花草,更不可能會有野生動物存活。除去人以外,所有會動的生物都是毒物試驗品,整座山幾乎可用了無生機來形容。
門派新手任務其一便是要玩家抓飛禽走獸回來煉蠱,趙清雪的打獵技巧便是如此訓練出來的。
在這靜謐死寂的夜裡,流水聲猶為清晰,她隨著溪流向上走,一路暢通無阻,很快攀登至山頂。
四根刻著圖騰的石柱聳入雲霄,圍起一處向下凹陷的地形,地面挖有無數淺溝形成一幅未知符文,傾入液體引通到中心處,得見一隻朝天直視的巨大眼睛。
那便是血祭壇。月光灑進,始終殘留褪不去的血紅色,景象詭美,令人為之震懾。
這在武俠世界中,怎麼看都是反派勢力才會有的配置。也的確,銀月教在沉花大陸算不上什麼名門正派。
月亮反射著太陽的光而生,對銀月教來說,那顆太陽,卻可以是任何人。只要你願意以血為誓,付出相對的代價,就可以與銀月教立下契約,讓他們替你完成你所交代的任務。
但得有所覺悟──銀月教從不做虧本生意,也沒有人能從他們身上佔便宜。若你毀約,他們的彎刀隨時能讓你人頭落地,或是用毒讓你走得悄無聲息。相反的,若他們未完成契約內容,也會受教主以火鞭實行懲戒。
狠毒,是教主親手教會他們的第一件事,每個銀月教教徒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刀、鞭留下的痕跡。只有被培育來執行臥底任務的玩家為避免留下傷疤、引人注目,才未遭此訓,可說是全教上下捧在手心裡護著長大的。饒是教主這般冷情之人,在玩家涉入江湖前,也曾語重心長交代:「世間最毒不過人心。活下去的方法,就是從黑暗裡抓住那一絲光。」
銀月教新手玩家就這麼不明不白地下了山,幾乎要淌遍江湖渾水,卻至今還悟不出黑暗裡的光究竟為何物。
越過祭壇再往前走一些,能見水聲的源頭自崖邊飛流直下落入山底的映月湖。
趙清雪想了想,又繞回坑邊將祭壇四個方位的白燭全部點上,應了此舉,畫面一轉,觸發劇情。
山頂的風再疏狂也沒能熄滅燭火,影子在地面上鬼魅般搖晃。清歌入夢抬手壓了壓頭紗,防止它被吹落。
隨著風而來的,還有一個聲音。
「清歌入夢,妳回來了。」
空靈裊裊的聲嗓,惑人心神。清歌入夢一下子跪倒在地,額抵地面。「參見教主。」
教主來時無聲如步空,凌波而至,朝前方伸出右手,手心朝下,輕輕覆在了她頭頂。「吾以月之名,允許妳抬頭看『祂』的美麗。」
得到恩許,清歌入夢起身抬首,見漫天銀河如畫,襯托著月色皎潔,極美不似人間所能得。
她不禁望著出神之際,聽到教主問:「江湖可有如此美景?」
「山下的天空,和這裡的不是同一片嗎?」清歌入夢不解地回頭,卻斂著眸不敢直視面前這個人。
一手將她帶大,又親自送走她,讓她離「家」下山歷練的教主月瑤霜,面容一如她幼時記憶中那般高貴神聖而不可侵犯,十幾年來容貌未有老去之痕跡。儘管一生殺人無數,身上卻無半點戾氣。
月瑤霜定定看著她,目光竟有幾分柔和。「自然是相差甚遠了。江湖烏煙瘴氣,哪能清楚看到月亮?」
清歌入夢突然懂了她話裡的意思,有些黯然苦澀道:「江湖確實……不像這裡。」
這裡有她的親如手足的教友,有嚴厲的長老們,和母親一般的教主陪伴,雖然訓練的日子辛苦,終究是供養自己長大的地方,有著別樣的溫暖。
在江湖行走求生,太不容易。可當月瑤霜問她:「如何?想回家嗎?」她卻又猶豫了。
「銀月教的大家都待我很好。在江湖的這些日子,我遇上了很多人,有好人,也有壞人。我傷心過,憤怒過,但更多的是感受到快樂與成就感。甚至,遇到了一個讓我想要和他一起生活的人……」
她能覺察月瑤霜看著她的眼神裡起了微妙的變化,但這份猶豫掙扎沒有持續多久,她堅定自己的心,勇敢而誠懇地對上那雙晦暗不明的眼睛。「我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
一陣沉默以後,月瑤霜竟嘆了口氣。
她的心沒來由的揪在一塊。
浮雲飄走了,被半遮掩的月亮總算露出全貌,她才後知後覺發現今晚是滿月。
是個該團圓的日子。
這就是為什麼回到這裡的原因嗎?這裡是她一切的起點……也是最終歸宿嗎?
「孩子,這是我最後給妳的試煉。妳通過了,我會以月亮之名,祝福妳。」月瑤霜揮去眼裡的陰霾,讓月光映入她眸。「擁抱月亮吧。」
劇情結束。趙清雪看向任務欄的提示:完成教主的試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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