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與小松及兒子張康一起,今天是張璡第四次走進桂城行政服務中心的戶政服務大廳,他相信這會是他最後一次來訪。
他希望這真會是最後的一次。
今天接待他們的,是上月他們第一次到訪時,第一個接待他們,並曾以一雙死魚眼目無表情地緊盯張璡的年青民警。
今天這位民警同樣目無表情,但卻收起了他的一雙死魚眼,或更正確地說,是沒有正眼望過張璡一行。待張璡與小松簡單地表明來意後,毋須什麼說明,這位民警已明白他們目的,也知道該如何處理,該做什麼做什麼,沒有再多發一言。
張璡留意到早前分別接待過他們的民警與警官,今日都有身處於大廳中,他們或坐在別的其它窗口,或坐在窗口後的辦公桌旁,都沒有正眼望向他們。接待他們的民警在電腦屏幕上查看一輪後,突然大聲地問:「這個張小松與母親有沒有做親子鑑定?」
「沒有啊......」張璡以為事情又有變化:「你們沒說過要做鑑定啊。」
民警卻沒抬頭,繼續大聲地說:「張小松將來若想改回去姓凌的話,便要跟生父一起做親子鑑定了。」
張璡與小松面面相覷,張璡想不出小松為何在將來會有需要再次更改姓氏,卻忽然明白這位民警之所以大聲講話,說話的內容可能不是講給他們聽的,而是要跟他周圍的同僚發個聲明,表示自己已依足程序辦事了。
之後民警拿起張燕的戶口簿,翻出中間空白的一頁,再將戶口簿放進他身旁的打印機。點陣式打印機的聲音響起,張璡聽到旁邊的小松好像發出了一下深呼吸,他扭頭望去,發現對方正在努力克制自己臉上的笑容。
民警將張燕的戶口簿遞回給小松,小松翻到剛才打印的一頁,張璡看見上面已印上了張小松的名字,並在與戶主關係一欄裡印上「女兒」二字,旁邊還有一列18位數字的公民身份證件號。之後民警示意他們携著這本戶口簿,便可以到大廳中間的另一個窗口辦理身份證了。
坐在這個窗口上的也是熟人,是早前曾將髮夾借過給小松的女民警。她今天同樣不苟言笑,但在接過張燕的戶口簿後卻無須張璡與小松解釋,好像已經熟讀了劇本,打從心底裡知道該當如何處理。
最後女民警給小松遞上一張黑白卡片形式的臨時身份證,並告訴她由於正式身份證要嵌入晶片,製作需時,所以現在先發給小松這張臨時身份證。携著它小松便可以乘座火車高鐵與飛機,也可以用來在銀行開戶,使用上與正式身份證無異。而正式的證件大概會在一個月內做妥,到時小松要帶同這張臨時證件回來領取。
小松拿著身份證,再分別望向舅父與表弟,這時候三人都顯得有點激動,張璡微微躬身,向前面的女民警與幾位早前有接待過他們的民警與警官分別點頭道謝,口中不斷重覆:「謝謝大家。」
張康與小松也學著張璡的樣子,笑著向各位警官道謝。
這時候在他們第一次來訪時,曾大聲質問過張璡的女警官站起身來,望著小松問:「妳是跆拳教練是嗎?」
小松細聲地回答說:「是的。」
女警官嗯了一聲後,便不再言語,轉頭去忙其它事情了。
走出桂城行政服務中心,張康問父親:「剛才那個女警官怎會知道表姐是當跆拳教練呢?」
張璡回答:「我想你表姐在公安局裡已經是個名人了,她的個案太過獨特,她的經歷估計已經人盡皆知。」
「那麼她是明知故問了?」
「我早告訴過你,人是很複雜的。但你想想,這位警官本來是可以全程不發一言的。」張璡拍了拍兒子肩膀:「猜度別人的意圖,反映的往往只是你心裡的想法,在我們現在的情況裡,就不妨只往好的方向想,所以就當她是要鼓勵你表姐要努力生活下去吧。」
最後張璡望望手錶,時間已到傍晚五點,便拍手說道:「我們不如找個地方,今晚好好慶祝一下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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