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有你 - 第一章

義兄……尹暮到現在依然有些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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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現在應該叫葉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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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接到新家時，窗外已經是無光的夜色。城市的光掩蓋了微弱的星光，天空僅剩一輪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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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義兄微笑著歡迎他來到新家，打了聲招呼後接過他手上提著的行李，領著他走過這個還不甚熟悉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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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跟隨葉晨的腳步走到一扇淺色木紋的房門前，「這裡以後就是你的房間啦，要找我就在隔壁喔。」葉晨指了指同樣有著淺色木紋的房間。「不過不要隨便開門，怕你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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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調皮地眨了眨眼，葉暮感覺自己的義兄或許是個有些愛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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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想表現得親近些吧，葉暮想。他自從進門開始就沒說過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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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先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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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義兄給他留下這麼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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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開始於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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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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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自由的週末，而葉暮從床上爬起來時，天還有些夜晚遺留的深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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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瞥了眼墻上無聲走動的時鐘，大概快七點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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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習慣性地疊好被子，想著或許葉家二人不會那麼早起床，葉暮從昨天還未整理的行李中先抽出一本他甚是喜愛的漫畫——再看一眼被塞得滿滿的行李，以及空空的房間，他還是放下了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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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理完房間，再去吃個早餐。若是之後沒什麼事情要做，他有一整天的時間能看完這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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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裡，葉暮快速行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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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折疊好的衣服一件件掛進衣櫥，許多上課用的書本分類好排進書櫃。看似簡單的動作待葉暮做完，也已經快要九點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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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家是四房一廳的格式，三人分別住在位於二樓的三間房，而剩下一間位於底層的房間則被當做儲藏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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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初來乍到，葉暮不太敢自行前往廚房解決早餐。已經下樓的他見到飯桌上留著葉宇修有急事需要出門的字條，他頓時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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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葉晨似乎說過有事可以找他的話，他隨即便前往自己房間隔壁，屬於葉晨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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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節奏地輕敲幾聲房門，葉暮等待了幾秒，回應他的是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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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晨先生？」葉暮又加重力道多敲了幾聲，依然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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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意進出別人的房間或許不太禮貌，要是未經允許直接進到葉晨的房間會不會留下不好的印象……葉暮在腦袋裡想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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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想抬手在敲一次門，眼前的房門就緩緩的開出了一條細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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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窄窄的門縫細得只能看見葉晨的那雙眼，眼睛顯得有些無神，或許是昨天沒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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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咳，早安，你要吃早餐嗎？」開口發現是因為剛起床而變得沙啞的聲音，葉晨清了清喉嚨才對葉暮說話，但聲音還是帶了些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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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就是想要來問您這件事。」葉暮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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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晨稍微思考了幾秒鐘：「你先等我一下，我等等去你房間找你。」說完就把僅剩的一點門縫又關起來，活像房間裡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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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屬於葉晨的房裡並沒有什麼東西是見不得人的，只是稍微有些露骨——然而此時的葉暮並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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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暮依言回到房間等待。他環顧這個自己還未呆滿一天的房間，內心有種說不上來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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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草地回憶自己的從前，在開始有記憶的時候，擁有的不是和諧美滿的家庭，而是來自那個或許該被稱之為「父親」的男人兇殘的拳打腳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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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會護在他的身前，用瘦弱的身軀替他擋下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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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母親帶他離開了那個家，他還記得來自那男人惡毒的恐嚇，但那也只是陰影終幕的片尾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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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鬧劇沒有重播，他從小沒有父愛，但他有個堅強愛他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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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有個好聽的名字——尹瑾華。他也隨了母親的姓氏，被取名叫做尹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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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都愛聽床邊故事，小小的尹暮也是。母親讀過許多書，說到童話中公主與王子幸福的結局，她總會露出個帶著遺憾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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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你姓葉就好了，葉暮、葉暮，多好聽的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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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實沒有完美的童話，他的母親與心上人也各自被父母支配了婚姻，最後便是這樣不幸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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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間還發生了一些事……直到最近，母親出了嚴重車禍逝世。收養他的葉先生協助處理了母親的後事，然後他在母親墳前上了個香，沉默地學著傳統擲筊詢問母親對於他更改與養父姓的意見。母親爽快地給了自己一個聖筊，於是他現在成為了葉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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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自己短暫的十五年人生，回憶到此終結。墻上的指針大概走了有十分鐘，然後就換他的門被叩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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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緊閉的房門後傳來葉晨被掩蓋掉些許的聲音：「那個……你好了嗎？我們去外面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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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暮開門，十分鐘前還雙目無神的義兄已經充滿精神地站在他面前了。深褐色的及肩髮被梳理整齊束在後腦，紫色的眼瞳原本正看著不知何處發呆，聽見開門的聲響後葉晨的視線便被吸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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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暮看著那雙紫瞳，發覺剛剛門縫裡的眼睛似乎並不是這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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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意到沉默寡言的義弟正盯著自己的眼睛看，葉晨一瞬間明白了過來，解釋說：「我帶了美瞳，個人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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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暮回以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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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早餐一般不用去到太遠的地方，走一小段路程或許就能到達，但葉晨還是因為懶惰從放著鑰匙的抽屜裡抽出車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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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從昨天開始就是一家人了，不必這麼拘謹沒關係。」車開上路程以後，葉晨突然飄出一段話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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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不想叫哥哥，叫晨哥也行，或者直接叫名字我也不介意喔。」葉晨對看著他的葉暮回以溫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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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葉暮罕見地應了聲：「媽媽喜歡叫我小暮，晨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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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不約而同的下了要將彼此好好當成家人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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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因為這個小插曲，兩人的早餐吃得特別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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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飽喝足的葉暮本以為葉晨會直接回家，小手還捧著一杯打包帶走的熱豆漿慢慢喝。葉晨本也有直接回家裝死一天的想法，但卻在接完一通電話後改變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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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也可能是被迫改變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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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不能晚上再請嗎？下午想睡覺……唉，明明同樣都是醫學生怎麼你這麼有精神啊，挑個地點發信息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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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晨還未發車便接到了來自友人的對話，葉暮又趁機吸了幾口豆漿。待葉晨將電話掛斷後，視線看向了葉暮：「小暮，要先回家嗎？現在我要先跟朋友出門，午餐可以叫外賣……還是你想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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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家中翻閱到一半的漫畫，葉暮搖了搖頭表示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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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發動著車子引擎的葉晨應了聲。大約過了一分鐘，還熱著的豆漿消失了大半。眼看快到家了，葉晨便先交代了句：「老爸也不知道要幾點才能到家，一般週末不會太遲，今晚晚餐你就跟老爸一起解決吧，哥哥我晚上還有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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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是什麼事，葉暮並未過問。而葉晨幫人開了門後又匆匆趕去赴與友人的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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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不急著回房，葉暮拖著腳步走向房門口的方向。無意間看了一眼隔壁屬於葉晨的房間，發現房門似乎因為主人著急著出門便忘了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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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開合不大的房門向內看，房間有些凌亂。葉暮想起葉晨似乎提醒過他不要隨便開門，想來只是隨手替他關上應該也不會看見什麼不該看的，葉暮便湊近了房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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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晨的警告是對的，目前只有葉暮的葉家被房門關上的巨響打破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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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不要隨便開門，怕你嚇到。』葉暮想起，葉晨昨晚是這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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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沒有燈，拉上窗簾的床為房間照進一點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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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光將醫學生房內的等身大人體骨架映照得更更陰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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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驚嚇，關門的聲音便大聲了點。所幸只有他一人在家，入住第一天就為同一屋簷下的人留下壞印象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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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後再也不要亂看別人的房間了——一眼也不要，這是葉暮的第一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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