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投稿故事集 - 最後的君主

秀弘的第二屆限定題材極短篇－以「孤獨死」為要素 - 初選入選作2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zB609GeD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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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吧！？」

伴隨著轟然巨響，從高處躍下的男人在少女的身側落地。

機械巨獸在他身後發出臨終的哀鳴，倒地揚起了厚重的塵土。

「沒事。」

少女淡然地說。

銀中帶藍的及肩白髮，襯得她那雙冰藍色的雙瞳格外澄淨。

瞥了一眼荒無人煙的四周，少女舉起右手輕按耳際的對講機。

「白鴞一號，已經抵達目的地。」

語畢，她靜默地等待男人將身上特戰隊服的灰塵彈撥乾淨。

燃火點起香菸，火光照亮了男人臉上的疤痕與細針狀的獸瞳。

「原以為……這裡是核心區域，守衛應該特別森嚴……但也還好呢。」

若有所思地望向來路，男人咕噥著說。

從運輸機降落的地點來到此處，兩人僅碰上零星的守衛者對他們發動攻擊。

「時間久了，機能已經退化。」

少女幽幽地說。

「教授說，根據文獻紀載的時間推斷，這裡已經數百年沒有人類活動的跡象了。」

「一個被機械怪物佔據的廢棄國家啊……那麼接下來，」

用腳捻熄扔下的菸蒂，男人望向緊閉的鋼造大門。

「要靠妳了。」

逕自走上前，少女將手輕放在門邊的觸控面板上，靜候身分檢核的程序完成。

伴隨深沉的聲響，巨大的門扉向兩人敞開。

踏進被幽暗吞沒的廊道，兩人循著彼端處清冷的光亮前進。

跨過一具具倒臥在地上的枯骨，男人不禁皺緊了眉頭。

「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啊？」

「是瘟疫吧。」

直視著前方，少女輕聲回應他的問題。

「數百年前，造成大量人口死亡的那場大瘟疫。」

「所以，全國的人都死光了？」

少女側首望向他，以冷漠的表情代替壓在舌間的言語。

「我的意思是，幾乎都死光了？」

「應該是。」

抵達最深處，他們進入一處寬敞的空間。

被金屬板包覆的四周顯現出格外冰冷的氣息。

光輝的來源是一座巨大柱體。

盛著紫色液體的玻璃柱中，懸浮著一名人類幼童。

「小孩子？」

揚起眉毛，男人因詫異而壓低了音量。

望著巨大的柱體，少女情不自禁向前走去。

在快要看清男孩的容貌時，她的腳步因碰觸到異物而踉蹌。

「喂，沒事吧？」

見她差點摔倒，男人出聲關切。

回過神來，少女發現絆倒自己的是一具倒臥在台階上的枯骨。

打量著骷髏身上的華貴衣著，她的目光停留在骨骸指尖處隱隱發亮的物體。

眨了眨眼睛，少女小心地拾起物體，吹去覆蓋其上的灰塵。

那是一頂鑲嵌著巨大紅寶石的王冠。

端詳手中的冠冕，她發現有許多污痕附著於冠身之上。

在伸手觸及污痕的瞬間，王冠主人的最後記憶湧入了她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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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睡吧，親愛的孩子。』

喃喃說道，面容枯槁的年邁男人將王冠自頭頂取下，置於柱體前方。

儘管鮮血染紅了嘴角與頦下的長鬚，老人露出了痴狂的笑容。

『等你醒來，你就會繼承我的王國，繼承這個世界，成為唯一的……』

自口中噴湧而出的鮮血打斷了他的話語，濺上金光閃閃的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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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嚇地拋下王冠，少女握緊了彷彿被血汙濺到的指尖。

聽見物體落地的匡噹聲，男人走至少女的身側。

「怎麼了？」

「……他是國王。」

呆望著骷髏，少女低聲地說。

循著她的目光瞟了骷髏一眼，男人面露詫異。

「妳是說這個死人，還是那個孩子？」

面對他的疑問，少女遲疑了片刻。

「都是。」

見對方狐疑地睜大眼睛，少女轉頭凝望漂於水中的男孩。

「算了，管他是誰。快找找控制裝置的核心在哪邊。」

聳了聳肩，男人四顧周圍喃喃地說。

並未理會他的叨唸，少女踏上階梯來到柱體基座，看清了男孩的容貌。

黑色的短髮隨著液體徐徐飄搖，儘管雙目緊閉，男孩紅潤的面頰透露出正常的生命跡象。

靜默地打量著男孩，少女伸手觸碰冰涼的玻璃表面，閉上了眼睛。

透過心靈超能，她潛入男孩沉睡的夢境。

睜開雙目的少女，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座宏偉的城堡門前。

巨大的建築色調單一，放眼望去盡是無瑕的潔白。

環顧四週，她並未發現任何人煙，卻不經意地見到城堡外牆斑駁的景象。

沁骨的冷風侵蝕著高牆，將牆體徐徐抹去，掃為灰白的粉末揚入高空。

仰望這座白堊之城高聳入雲的塔樓，她推門而入，走進死寂的大廳。

少女落足的每一步，都如同蝕刻般踏入看似堅實的地面。

經過透入陽光的窗口，她伸手撫過雕工精巧的窗櫺，觀察著觸指所及的物件化為煙塵飄散而去。

就在少女陷入沉思時，不遠處傳來的喃喃低語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悄聲走至盡頭的房門前，舉手輕輕扣了門，而後看著門扉碎散一地。

在寬敞的廳堂中，少女瞧見了尋找的男孩。

背對著她，男孩蜷縮身軀坐在地面上，正仰望著一幅破碎的肖像畫。

白晝的熾目陽光從牆面的巨大破口穿射而入，照亮了男孩孤獨的背影。

「你好。」

少女發出柔聲的問候。

她的嗓音輕盈地迴盪在空曠的廳間，令些許白灰自屋頂灑落。

維持著僵硬的姿勢，男孩依舊喃喃低語。

見對方沒有回應，少女小心翼翼地邁步向他走近。

「對不起，媽媽。」

趨近男孩身側，她終於聽懂男孩重複不斷的低語，並順著他的視線望向畫作。

殘餘畫像中的女人從頸部被截開，面貌化為了碎塊散落在畫作四周。

轉回目光，少女走至男孩身前，隨即嚇得倒抽了一口氣。

男孩圓睜的雙瞳充斥著漆黑，流下的淚水如墨跡般將他身下的地面染出朵朵污痕。2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2Kt4XKdsd
「對不起，媽媽。對不起。」

毫無血色的雙唇機械式地重複開闔，道出一聲聲微弱的致歉。

望著男孩木然的神情，少女彎身輕撫他柔嫩的面頰。

「沒關係的。」

她心疼地輕聲說道。但面對她的寬慰，男孩的神情依舊沒有變化。

漆黑的淚珠湧出他的眼眶，滑過面頰觸及少女的指尖，如落入清水的墨滴般向著她的身軀渲染而開。

難以承受的痛苦令少女的身軀逐漸顫抖。

在支撐不住身體而跪落地面的瞬間，屋頂與牆垣被她雙膝觸地的力道所傾頹。

「對不起……」

伴隨著淹過意識的落塵，最後的童稚聲音迴響於她的內心深處。

「啊！」

如驚弓之鳥般縮回手，少女喘著氣息抱緊自己的胸口，試圖安撫如滿潮般高漲的情緒。

「怎麼啦？」

注意到少女異常的反應，男人詫異地跑至她身旁。

「妳……妳怎麼哭了？」

瞅著對方驚愕的神情，少女伸手觸摸自己的臉頰，才發現臉上滿是濕潤的淚痕。

她頹然倒入男人的懷中，身體因恐懼而劇烈顫抖。

「喂、喂？」

被少女嚇到的男人擁著她支吾地問道。

此時，光柱閃動了數次，漸漸褪去光輝。

「怎、怎麼回事？」2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bUG2poTUp
盯著逐漸光亮逐漸消失的柱體，兩人發現男孩開始向著底部沉去。

「……維生系統……要失效了。」

勉強吐出這句話，少女緩緩站起身。

「快救他出來。」

「怎麼救？」

少女不耐煩地將目光投向男人身上的槍枝。

領略到她的意思，男人隨即拔槍向著光柱開火掃射。

玻璃柱面碎裂的瞬間，男孩隨著傾瀉的液體一同湧向兩人。

接住了男孩輕盈的身軀，少女撫開沾附在他額前的頭髮，為他拭去頰邊的水珠。

「他還活著嗎？」

男人遲疑地問。

注視著男孩胸口的起伏逐漸靜止，少女無奈地搖了搖頭。

「對不起，我們來晚了。」

她柔聲地致歉，而後抱著男孩走向出口。

臨走前，少女瞥了一眼在黑暗中閃著微光的王冠，五味雜陳地踏步離去。

「這孩子到底是誰啊？」

「你還記得教授說瘟疫的起點是哪裡嗎？」

「哪裡？」

「是鄰國的王室，國王的王妃。」

「那……跟這個孩子有什麼關係？」

望向男人沉默片刻，少女才開口回答。

「那是他的母親。」

「王妃是第一個感染者？」

「不，他才是。」2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ZcMiLqCty
半掩著雙瞳，少女深吸了一口氣。2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cl2zBoL0r
「而且這孩子知道……是他殺死了自己的母親。」

「什麼！？」

「年紀這麼小的孩子，若體認到母親是因自己而死，又被囚禁在永恆的夢境之中，你可知道會如何？」

回想起男孩漆黑的淚水中飽含的情感，她抿起雙唇。

那是如深淵般吞噬一切光明的哀傷與無助。

「國王以為，這個孩子會成為倖存於瘟疫的君主。但是，他的靈魂早已在夢中凋零殆盡。」

走出廊道回到外邊，兩人看著夜空降下初雪。

覆上一襲純白的荒地，彷若男孩夢境的終末，悄靜得令人傷感。

「他是在絕望與自責中死去的。」

沉痛地閉上雙目，少女的淚水滴落在男孩蒼白的面容上。

「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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