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日常 - 04 蹈海

黃昏時分，中年漢站在海旁，凝望大海，手裡拿著一罐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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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把啤酒罐握作一團，擲向大海，再一躍而下，在水中載浮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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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邊一名大嬸連忙高呼：「救命呀！快來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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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大叔上前旁觀，卻絲毫沒打算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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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怎麼不救人？」大嬸向兩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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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得游泳。」其中一名大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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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忌水。」另一名大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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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身旁明明放著釣魚工具，我又記得來到時，剛看見他們從遊艇下船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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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彎下腰，抬起頭，往他們褲襠之間來回穿梭，一黑一綠，果然他們都是穿著泳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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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一名正在跑步的青年聽見大嬸呼喊，連忙加速跑前，毫不猶豫的跳進海中，游向中年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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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大嬸找到一個連著繩索的救生水抱，擲向海中。兩名大叔則在旁觀之餘，致電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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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經預知這位見義勇為的青年的命運，我仍然暗地裡為他打氣，他亦傾盡全力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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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救起了中年漢，讓水抱圍住了他，大嬸緊拉繩索，把中年漢拉回岸邊的石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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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青年氣力不繼，腿部抽筋，拼命的掙扎，反而沉進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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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嬸走下石階，看見救人的青年遇溺，高聲呼喊救命，卻無計可施，平白看著青年逐漸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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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飄到海面上，為離魂上水的青年披上長袍，遮蔽他赤裸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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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青年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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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概以為我是體貼地送上毛巾，讓他上水後抹身，兼且保暖，但其實他根本沒沾上半滴水珠，亦不會感到人間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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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下望向自己的身體，疑惑的說：「怎麼沒有水點？況且我明明穿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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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已經死了，是遇溺而死。」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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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我不過是為了救人，為何到頭來死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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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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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望向石階上獲救的中年漢，正與大嬸在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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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要救我！」中年漢很是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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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救你！救你的人仍然在水裡！」大嬸繼續高聲呼喊：「救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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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路過的青年聽見呼喊，連忙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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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為了救一個這樣的人，連自己的性命也賠上了？」青年很是懊悔，說道：「我怎麼要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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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中年漢推開大嬸，再度跳下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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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又跳海了！」一名旁邊的大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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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儍了嗎？剛拾回性命，又再跳海！」青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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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隨即脫下長袍，飛身跳向中年漢，卻因為身體穿越而撲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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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抓了幾下，卻無法抓實中年漢，只好無奈的返回我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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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我真的死了。」青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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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人的事，交給其他人吧。」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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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披回長袍，看著眾人把中年漢救起，另一些人則向浸在水中的青年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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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吧。」青年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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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不到這一句話由他先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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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看見自己溺死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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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的軀體被救起之前，我和他已經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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