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日常 - 01 我的第一次

今天是我第一次接客，我是一名鬼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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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靈新鮮出竅，再無肉體依附，不能久留塵世，我的職責便是接送他們到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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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上整齊的黑色西裝，打上黑色領帶，揹上黑色背包，戴上黑色頸環，只要按動褲袋內的遙控器，便可以投映出牛頭或馬面，變成頭罩，藏起我的真實容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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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是頭一次接待客人，為免任何閃失，我提早十五分鐘來到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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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時空接口，看見夕陽正在樹叢間落下，染紅周邊的雲彩，好一片人間風景，我卻無暇細賞，只顧在馬路上飄，瞥見停車處有房車在震動，由於車內的男女都不是我的客人，我沒有逗留，直飄向事發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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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馬路上的一處彎位，我站在彎角內的人行道上，安心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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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便見一輛跑車高速駛至，來不及減速轉彎，撞上路旁的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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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樹給撞歪，跑車亦變成一堆廢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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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赤條條的男子，從駕駛座滾出跑車，車門依然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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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費力的站立起來，我以為他會高聲呼救，誰料他異常冷靜，無視自己身無寸縷，回頭看了看屍身，沒有絲毫留戀，繼續前行，步履蹣跚的向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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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死了嗎？」他向我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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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慶幸沒有因為提早到場，而忘記啟動頭罩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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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牛頭馬面嗎？」他繼續向我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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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一點也不懼怕我，反而見他步步進逼，我竟然有點緊張，也許是第一次執勤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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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到我面前數尺的地方，盤膝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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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概此時才發現自己沒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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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西裝很不錯，可以借我穿嗎？」他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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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想背包內有短袖衫褲，但不方便讓他穿，便沒有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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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後都像我這樣不穿衣服嗎？」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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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然沒有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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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便不用花時間揀選衣服，連內褲也穿上名牌貨色。」他說：「你的西裝是名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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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知道這是鬼差的制服，管不得是否名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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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牛頭馬面，應該來接我走，怎麼仍然站在那裡？」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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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接的人不是你。」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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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只得我一個人死了，你不是來接我，打算接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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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天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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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嗅了嗅自己亡魂的腋下，說道：「你聞到我的酒氣嗎？我試過好幾次了，這次終於成功，以後不用再煩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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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我沒有反應，便再說：「做人真的很煩惱，做牛頭馬面有沒有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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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想你不再問我問題，我便沒有煩惱，但我當然沒有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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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究竟有什麼目的？到頭來還是什麼也帶不走！」他仰天慨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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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一名戴著馬頭的鬼差匆匆飄來，一邊說道：「師兄，對不起，我有急事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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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他的衣服出現不正常的摺疊，便問道：「那邊的『車震』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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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完了。」鬼差大概發現自己說得太坦白，連忙更正說：「其實我剛才迷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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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怕客人走了嗎？」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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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幸好有你幫我看管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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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你的師兄，亦沒有幫你看管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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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繩圈在手，即使犯人要逃跑，也休想成功！」鬼差隨即拿出繩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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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怎麼樣？」一直保持冷靜的男子開始驚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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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差大概按下了遙控器的按鈕，令馬頭現出猙獰的面目，頭頂的馬毛豎起，以恐怖的聲線說：「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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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驚恐的站起來，轉身逃跑，立即給繩圈套緊頸項，拼命掙扎也無從掙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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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向跑車內自己的屍身，高聲呼喊道：「我不要死了！請放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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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愈掙扎，繩圈索得愈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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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死了，你還要再勒死他嗎？」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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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真是幽默。犯人要逃跑，我才使用繩圈，更耽誤不少時間，延遲完成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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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差很快便把亡靈拉離現場，一同失去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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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手錶，距離電單車駛過跑車留下的油污，失控滑倒地上，還差一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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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之後，我決定不再過早到達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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