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再害怕 - 第四章

「不要再給我送早餐了。」范紫曦本來已經決定不搭理元季朗，他愛送就給他送，她就當作叫了外賣，把錢丟給他，銀貨兩訖，互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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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就算付錢了，范紫曦還是不想吃元季朗送得食物，所幸，多數設計師都沒有三餐正常的觀念，因此，她每天都可以在辦公室裡，找到因為各式各樣的理由，而沒有買早餐的同事，他們都很樂於幫她解決這份「多餘」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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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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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花兩份早餐錢，范紫曦的荷包迅速消瘦，她都好像聽見它在哭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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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你可以試著接受，那就不用花兩份早餐錢了。」溫柔醇厚的嗓音，充滿了蠱惑性，像是惡魔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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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認真的，別鬧了。」范紫曦不想和元季朗有過多接觸的最大原因，就是因為她在想什麼，他總能猜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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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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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她天真地以為，這是因為他很在乎她，甚至，還沾沾自喜，覺得自己和其他女生不一樣，她對他而言，是「特別」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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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後來才明白，被另一個人徹底猜中自己的心思，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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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元季朗早就知道這一招對范紫曦不管用，之所以這麼做，不過是為了逼迫范紫曦主動來跟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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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沒料到元季朗答應得如此乾脆，范紫曦頓時有點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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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準備了千萬大軍嚴陣以待，卻發現，敵方根本就不打算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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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有個交換條件。」元季朗勾唇一笑，眼裡閃爍著算計的光芒，「你要把我加進line的好友名單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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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不過，這要求也太不合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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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紫曦開始質疑自己是否判斷錯誤了，為了不造就更多跟姚媗禾之間的矛盾，她特別選在對方請生理假的時候，來跟元季朗談判，可是，仔細想想，要是姚媗禾在的話，元季朗應該不至於這麼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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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他在姚媗禾面前，一直都是保持著溫柔謙和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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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季朗在不同類型的女孩面前，總是會保持著不同的形象，完美地扮演對方的夢中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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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怕得精神分裂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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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拒絕。」范紫曦不打算退讓，「有事在群組講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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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元季朗的「能力」，今天通過line好友，明天，他就有可能直接滲透到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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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根據你的說法，你跟其他同事也都沒有加好友嗎？」元季朗不著急，他向來很有耐心，因為他清楚地知道，范紫曦的軟肋是什麼，「你不覺得自己很不專業嗎？因為私人情緒，就把作為『同事』的我，排除在外。」他特別加重了「同事」兩個字的發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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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將法對我沒用的。」范紫曦微微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我要不要把誰加入好友名單，都跟你無關。就算真的有重要的事情，也輪不到『實習生』來通知我。」她依樣畫葫蘆，將「實習生」三個字，說得很用力，「還有，我已經警告過一次了，既然你不聽，我也不打算多費口舌，明天開始，你要是再送早餐，我就去舉報你騷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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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元季朗的笑容消失了，他沒想過范紫曦的態度會那麼強硬，甚至，不留一點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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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第一次在范紫曦面前落入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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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被偏愛得總是有恃無恐，曾經他將范紫曦握在掌心裡，他幾乎可以隨意操縱她的想法跟行為，以至於，他從來沒將她看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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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輕易得到的東西，大多數人都不會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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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人的青春時代裡，范紫曦是天之驕女，她長得漂亮，成績優秀，家境也優渥，儘管她要強、倔強，以自我為中心，周遭的大人們卻還是願意寵著、捧著她，她的驕傲是那麼理所當然，理所當然地讓人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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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季朗一向在情場游刃有餘，當時，范紫曦的種種表現，讓他開始想知道，如果她喜歡上某個人，會變成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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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期的少年為了滿足自己無聊的好奇心，馬上採取了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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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紫曦很快就喜歡上了元季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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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傲的少女第一次墜入情網，所有的行為都因為笨拙而顯得特別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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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尊自傲的范紫曦，因為太喜歡他而變得患得患失，滿足了元季朗莫大的虛榮心，因此，他將她留在了身邊，留了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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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久了，他也就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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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范紫曦跟其他女孩也沒什麼區別，把他當成全世界，彷彿生活的意義，就是圍著他轉啊轉，轉到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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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無聊了，就走了，范紫曦的眼淚也沒有讓他停下離開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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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完全是意料之外，不過，要是沒有重逢，他就會錯過變得截然不同的范紫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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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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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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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外飛來橫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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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紫曦活了二十三年，到今天才理解這句話演譯到現實生活中，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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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你有受傷嗎？」罪魁禍首的慰問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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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沒事。」范紫曦低頭檢查傷勢，除了被砸中的部位有點痛以外，沒什麼問題，「……裴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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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曦？剛才被書砸中的人是你？」裴昊呈顯然很吃驚，不然，也不會問這個白癡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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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這裡還有別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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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紫曦心裡的白眼已經翻到了後腦勺，面上卻還是維持著禮貌，說道：「是啊。剛才一堆書突然從天而降，嚇了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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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抱歉……我想拿上層的書，可是墊腳架有人在用，所以，我就想說，努力伸一下手應該夠得到，結果不小心把書都推下來了。」裴昊呈很後悔，早知道就不要貪快，等一下墊腳架了，「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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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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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日難得想陶冶性情，逛一逛書店，結果不僅巧遇上司，還被上司用書砸，誰會覺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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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可以，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心裡有很多吐槽，可是，不能說，「先收拾一下吧。」范紫曦指了指地上的書堆，「組長你去拿墊腳架，我在下面把書遞給你。」為了不讓裴昊呈再禍害更多人，范紫曦決定親自監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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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書店是想要找什麼書嗎？」為了不讓收拾的過程太無聊，裴昊呈隨便找了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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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特別想要找什麼書，就隨便看看吧！」范紫曦發現掉落的書籍都是有關烘焙的，福至心靈地問道：「組長是來找靈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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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門最近接了個大案子，是一間叫做「Baking」的有名烘焙坊，趁著十周年慶想要換另外一種風格，而老闆恰好看過裴昊呈的其他設計，所以，就直接選中了他們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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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正確來說，是選中了裴昊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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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計的內容包含海報、禮盒包裝、名片、DM，連網站設計也包含在內，可想而知，裴昊呈的壓力會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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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戶雖然說喜歡我的設計風格，但是，提出的要求實在太籠統了。我搞不太懂客戶到底想要什麼，所以，想說看一下烘焙的書，也許會有什麼啟發吧。」裴昊呈一想到這個案子就頭痛，如何跟客戶溝通，大概是設計師一輩子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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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書是很好，可是，為什麼不真的去做做看呢？」每個設計師尋找靈感的方式不太一樣，范紫曦就屬於體驗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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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也有想過要去做，可是，烘焙體驗工坊裡面都是女孩子，就算有男生，也都是陪著女生進去的，我一個人走進去太尷尬了。」裴昊呈去看過不少次，可是，每次都在進門之前鍛羽而歸，「還是，紫曦你可以陪我去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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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搬起石頭來砸自己腳的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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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范紫曦陷入猶豫，裴昊呈趕忙加碼，「錢我付，成品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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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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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乾脆多做一點，拿去辦公室給大家吃？」裴昊呈看著食譜上五花八門的甜點，提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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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范紫曦一口答應，反正付錢的也不是她，「那就不能選有加蜂蜜的點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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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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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元季朗對蜂蜜過敏啊。」范紫曦一邊翻閱著食譜，一邊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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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是那麼地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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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昊呈愣住了，沒有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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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倘，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的范紫曦，覺得十分懊惱，恨不得拔掉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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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習難改，大約就是指這種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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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可以做水果蛋糕，夏天盛產水果，一定會很好吃。」好不容易回神的裴昊呈，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彷彿沒有經歷剛才的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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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紫曦暗自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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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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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昊呈沒有追究，反而再次幫她圓了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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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第一次可能是湊巧，那麼，第二次，裴昊呈就是真的發現了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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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會這樣幫她，才會忽視那個被意外提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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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昊呈只是冒失，並不遲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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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他什麼都沒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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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是裴昊呈，不是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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