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楔：時空魅影 - ［卷四］第十六章．暗濤（七）

　　「『卡厄斯．伊斯．康印．伊爾。』」

　　「『伊特．威爾．卡弗爾．勒．沃爾德。』」

　　——卡厄斯降臨於此，它將籠罩全世界？

　　幻化成尋常黑髮青年的虛梓白單手抱腰、摀著下巴，站在牆邊沉眸凝視地下室中央的古怪儀式。

　　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場集會？要先從今日下午的「讀書會」說起。

　　在申時的「讀書會」開始之前，他鎖定了一名落單的黎明女教徒，利用魔導術干擾意識、暗示她和他相識許久，姓紫名陽，極力推薦他加入「讀書會」的核心成員。

　　於是，化身成紫陽的虛梓白，勉強裝作對神祕學很有興趣的樣子，謊稱自己是隔壁市區的超商店員，因這位「常客」經常向他提起「讀書會」的關係，才會好奇跟來咖啡廳認識「同好」。

　　然而，平時較為內向的女性夥伴一反常態地推薦外人，使得這個圈子裡的所有人都一臉狐疑地看著這位自稱「紫陽」的男人，刁難似地問了幾項神祕學問題。

　　不出意外的排斥讓虛梓白索性演起戲來，按照臨時設定的性格展現出求知欲旺盛、比較友善的一面，並且刻意用理所當然的表情回答這些常人答不出的冷知識，眼看精準到令部分成員感到毛骨悚然時，不忘讚賞幾句帶他參加集會的女子，明言表示這些都是和她現學現賣來的。

　　瞧他不居功又好相處，眾人的戒心大減，確信他確實對「魔法」有一定程度的熱情與認識後，便坦然接受他的加入，開始了今次的「學術探討」。

　　然後，他便依照計畫，順勢參與了今晚的另外兩場集會，而那位被暗示的女子則在入夜之後先行離開。

　　根據前四天的親自偵查，今晚午夜，此地極有可能會出現社團的「幕後首領」——也就是將哈克和卡美洛亡靈放在上鎖的隔壁房間藏起來的那一位。

　　「紫陽，你那麼清楚古代魔法派系，怎麼不親自過來體驗看看呢？」

　　團長向他招招手，從旁抽身正在對魔法陣繞圈的行列，眼角瞄過立馬補位繼續儀式的成員，不疾不徐湊到這名新加入的黑髮青年面前。

　　「我第一次看到實作，擔心會壞了大家的默契，還是先讓我在旁邊看個明白吧！」

　　他掛起職業笑容，打量似地盯著中央儀式，在團長回覆之前趕緊補上一句。

　　「下次我會參加，今天觀摩就好。」

　　「好吧，你都這麼說了，那就不勉強了。初次看到實作難免會緊張觀望嘛！」

　　身穿金邊黑袍、綁著金色微卷馬尾的女團長拍拍「紫陽」的肩膀，會心一笑，朝著同樣待在牆邊觀望的男女慢步走去，關心詢問這兩位有點「怕生」的熟面孔。

　　紫陽瞄過他們一眼，不意外伊絲塔和季旭會出現在這兒，也不打算主動搭話來增加任務的難度，因此當視線與他們對上時，也只是點頭微笑，完全是一般人面對不熟但又打過照面之人的模樣，然後保持自然地忽略其中一雙懷疑的灰瞳。

　　他沉下眸子，告訴自己得控制一下無聊就會把玩瑪納的習慣——只要自己沒先露出馬腳，這種連入門都不算的「天賦者」根本無法察覺他是否幻化偽裝。

　　「這個『紫陽』好可疑。」

　　「但是他是師姐推薦的，而且知道的比我們多，應該不是來搞破壞的。」

　　「⋯⋯」

　　看來外放的瑪納氣場有在一般人的水準，還沒讓伊絲塔起疑。

　　紫陽耳聽團長等人的對話，眼看中央的儀式，一邊感知方圓一公里內的大致動靜，一邊暗忖前方集體浪費瑪納的行徑。

　　中央疊成高塔的十三根蠟燭完全是不必要的物件。

　　腳邊由粉筆繪製的圓形魔法陣，足足二十人拉手圍住的面積，竟然只載明一個常見的馬克杯底就能銘刻的編程內容——如同一張六百字的稿紙只用不到二十格般浪費資源。

　　這些亟欲掌握「魔法」的二十位常人瑪納參差不齊，有一位在擁有「光子過敏症」的情況下或許還能觸碰魔導領域的大門，但過半的同夥卻是少到僅能維持生命體的基本運作，甚至儀式進行不到一刻鐘，就有幾位開始出現衰弱現象。

　　——實在浪費到快看不下去了！目前他們加起來所耗費的瑪納，相當於夏樹在入門二級時可隨意動用的量，而這些瑪納全部轉換成最單純的靈彈，都能將厚達一英尺的天井樓板轟穿半徑五公分的洞了，可他們居然只是亂無章法地讓瑪納四處飄散！

　　紫陽的手指不自覺地湊到胸前一側，怔了一下，赫然想起目前是幻化狀態，險些就捲上偽裝之下真實存在的銀髮末梢、做出令旁人匪夷所思的動作了。

　　於是他順勢捏向後頸，假裝打呵欠地瞞混過去；在地下密閉空間群聚還燒著蠟燭的現場，因逐漸缺氧而頻頻呵欠的團員不在少數。

　　「紫陽，你累了嗎？」

　　關心完二人的團長又跑來向他搭話，他搖搖頭，「坦然」回應。

　　「還好，只是覺得空氣有點悶。」

　　「這樣啊⋯⋯可惜蠟燭是儀式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沒有它就帶不上動力了。」

　　紫陽內心無言以對，表面卻仍是掛著扮演角色該有的淺笑。

　　「不然這樣好了，距離施法成功可能還要五到十分鐘，你就先到外面透透氣吧？」

　　「嗯，就這樣吧。」

　　他微笑點頭，餘光瞄過附近的二人一眼，泰然自若地轉開門把，順著木質樓梯走到一樓半敞的大門邊，站上騎樓仰望夜色。

　　——五到十分鐘？那位率先進入衰弱狀態的中年微胖婦女應該會先昏倒，甚至折損臟器的活力吧？

　　不過，那又如何？過客的性命與他何干？假使那位死靈術士當著他的面把在場眾人都殺了，他或許還會對這般惡行視若無睹。

　　紫陽微瞇雙眼，今夜是好天氣，天體雲層一覽無遺。

　　沒有現代行動裝置的他，計算著星空月光的方位，粗估現下的時間。

　　大約再過十分鐘，就要午夜了吧！不知道青兒和玥睡了嗎？他很想感知全開，可惜這麼做的話，有點底子的魔導士就會發現他的存在——如此一來，偽裝成普通團員混入此地就沒意義了。

　　（噠噠。）

　　樓梯傳來了踩踏聲，那兩位仍在觀望儀式階段的同學停在玄關，盯著站在門外騎樓的他不發一語。

　　直到他回望視線，伊絲塔才開口詢問。

　　「你到底是誰？」

　　紫陽笑而不語，一旁的季旭卻看得惱怒，因為對方看似親切有禮，可稍微拉開距離就會發現——對方總給他一種目中無人的感覺，細看所有的笑容也全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

　　彷彿喜怒無常的未爆彈一般，令人疙瘩。

　　「你不是一般人！一般人的瑪納不會像你這樣從頭到尾都保持穩定不變的狀態。」

　　「既然妳看得到，為何要瞞著你的夥伴，他已經被『混沌』感染的事實呢？」

　　紫陽平靜一句，季旭聽得兩眼瞪大，狐疑地盯著伊絲塔。

　　「我被感染？怎麼可能！」

　　「你胡說！這裡哪有什麼混沌？」感覺被忽然潑了一身髒水的伊絲塔，杏眼圓睜地瞪著眼前的黑髮青年，一手握拳、一手直指對方低罵：「你果然有問題！你是黎明邪教徒是吧？來這裡做什麼？想吸收這裡的學徒嗎！」

　　「呵。」

　　紫陽不怒反笑，餘光瞄過騎樓盡頭朝此處前來的黑衣人，不再繼續和她廢話地走回建築慢步下樓，無視二人尾隨，進入已經終止魔法儀式的密閉空間。

　　——目標對象已經出現了。

　　他沉著眸子旁觀二人正向團長報告關於他的可疑之處，對上團長的目光時只是對她聳肩、禮貌一笑，視線望向正坐在房間另一個角落休息的幾名團員，其中一位中年微胖婦女不出所料，一副呼吸困難快昏倒的模樣。

　　而當伊絲塔明言他就是黎明邪教派來的魔爪時，她和季旭似乎都忽略了團長在聽到那個專有名詞時，眼底一閃而過的狠勁利光。

　　（叩叩。）

　　地下室的大門傳來了敲門聲，眾人的視線立刻從疑似在跟團長無理取鬧的二人身上移開，轉向自行敞開的唯一出入口。

　　一位黑髮油頭、穿著黑色正裝，臉容卻毫無血色的紳士，正朝著看向他的眾人按胸俯首、微微鞠躬。

　　見著來人，團長立刻掙脫纏住她的二人，小跑步湊過去低語兩句，隨後轉身向眾人介紹這名面色蒼白的正裝青年。

　　「大家別緊張，這位不是外人，他是我的老師『克斯』，是來自南岸的魔法專家，會說一點星雲話。別看他這麼年輕，他可是考察過二十幾個國家的風土民情呢！」

　　「可是團長，他的臉色怎麼這麼會白成這樣？」

　　金色微卷馬尾的團長正想「澄清」什麼，克斯果斷制止她，輕咳兩聲自行開口。

　　「長期睡眠不足而已，身體有點差，無須見怪。」他揚起嘴角，雙手按在紳士拐杖上地補上一句：「時間總是不夠用呢。」

　　「老師，你要保重身子啊！」

　　「是啊⋯⋯」

　　幾名團員拍拍胸口、鬆了一口氣。

　　畢竟時間也晚了，大半夜的，在執行魔法儀式不順利的狀況下，忽然冒出一名臉色白得跟鬼一樣的男子，膽子比較小的就被嚇到心臟漏了半拍。

　　「老師，你怎麼提早半個小時過來了？」

　　「原本想先去附近吃點消夜，豈料到剛才在上面，遠遠就聽見這兒有人嚷嚷著誰是『黎明邪教徒』呢。」

　　說著說著，他的視線便望向在場一位和他同樣有雙灰瞳的褐膚銀髮女子。

　　「喔，對，剛才伊絲塔在說今天新加入的紫陽是『黎明邪教徒』⋯⋯有點困擾呢！老師你怎麼看？」

　　「紫陽是哪⋯⋯」

　　克斯掃望室內一圈，問到一半頓時住嘴，瞳孔急速縮放地盯向從頭到尾站在他左側牆邊二米處的黑髮男子，強穩心神地向身旁的團長耳語幾句，團長聽得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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