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格關係》 - 15/F ─ 一生故事

「諾言，是一句口頭承諾，可以透過錄音記錄下對方對自己的說過的話，成為一種有法律效力的合約。這個男生的媽媽，就是希望他有朝一日成為一個自由自在，能夠追求自己理想生活的男人，這是她在丈夫的墳前許下的承諾。可是她辦不到，只能夠由他獨自生存下去。」

「這個男人叫諾言，二十多歲，是個沒有好下場的香港人。」

想到這裡，房內的男人電話突然響起，接通後是一個暴燥的男人。

「喂！幾點呀家吓？等緊你份大綱呀！」

「寫緊。」

「你唔好又寫香港人呀！大陸人睇完無共鳴架。」

「老細，我生係香港住係香港，就算唔寫主角係香港人，個角色都係流緊香港人嘅血架。」

「我理得你流咩血呀，總知近年香港嘅野唔好寫！唔好比人覺得係香港就得啦，」

聽到這裡，男人臉色一沉。

「盡量，再唔係你幫我改咪得囉。」

「喂，你要我搵人改，稿費就一定減。」

「你真係比到錢我先講啦！上次啲數呢？」

「咁人哋未比我，我邊到有得比你呀？第一日寫故咩你。再Call你！快啲交稿啦... ...」

電話掛線，男人對着一部運行Windows XP的手提電腦，從不時會跳色的螢幕中，倒影出他發青的臉色，鬍子未刮，繼續他未完的故事。

「... ...是個沒有好下場的~~香港人~~福建人士。」

改成這樣，似乎又不太妥當。空着肚子的他實在不得再跟老闆作對。

「... ...是個沒有好下場的福建地球人。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人生會被外星人綁架，而且還是他母親離逝後的第七天。他一直以為，外星人跟自己的父母說不定有密切的關係，於是他去到外星人的太空船上，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 ...」

「嘖！呢個時候無理由唱國歌架？可以講啲咩？如果唱『無法可修飾的一對手』應該都幾好笑，快啲度埋呢句去食飯先... ...」

「那男人想到，他最常會對母親說的話：『媽，休息下啦？仲未做夠咩！』。這時一眾外星人沒有反應，只是看着那個男人從目無表情中，漸漸滲出眼淚，然後跪在地上。然後是回憶、回憶、回憶... ...」

想着想着，男人在打刪節號時停了下來，又再拿起電話，跟母親聊了一會，告訴她一切安好，搬進來之後靈感源源不絕，又不用擔心租金，吃的用的也用最方便廉價的，維持正常生活下繼續追夢，以一年為限。

「媽... ...放心啦！我知我無發達架啦，不過一年之後會搵返工，我真係想過返自己想過嘅生活。無問題架... ...」

似乎安撫了她後，男人掛線，繼續寫故事。

「外星人無法理解諾言的說話，雖然他們能夠理解中文，卻聽不明白粵語。他們亦只能夠用自己才明白的語言來溝通。諾言一直無法理解，事實上地球之中也應該沒有一國能夠明白他們，除非是美國，因為只有他們才有對外星人交涉的資格，那裡稱為第51區。」

男人寫到這裡，肚餓的感覺漸漸被喜悅掩蓋，不是他不需要用餐，只是當他做自己喜歡的事時，熱血會令他忘記了三餐溫飽的重要。以他的習慣來說，似乎未完成手上的一個段落，也應該不會用餐。

頓時，他的電話收到通知。

「咦？嵐子開Live喎... ...睇下先。」

他塞着耳筒，邊聽邊繼續寫。

「諾言用英文說出51區時，外星人真的有反應，他們帶諾言走到入內，經過幾段長廊，來到一間寬敞的房間，那裡都是放着51區的物品，包括夏韶聲的錄音帶。於是，諾言靈機一觸，用盡方法去表達自己跟夏韶聲一樣，都是... ...華人。」

「香港人！」

「什麼？諾言感到意外。」

「你是香港人。」

「諾言再一次聽到香港這個名字，心中百感交集。這是她從臨終時的母親口中得知，香港是被遺忘的故鄉，他應該是在那裡出生，但被母親帶走後，一直沒有回去。」

「唉... ...救命，都話咗唔想寫香港，個腦同隻手都係唔聽話... ...」

男人想了一下，開始修改：

「香港美國人？」

「什麼？諾言感到意外。」

「你是香港美國人？」

「諾言~~再一次~~聽到香港美國這個名字，心中莫名奇妙~~百感交集~~。不過說起英文時，似乎對方也略懂一二。於是他從這個方向，試着問題起母親過身的事，他一直覺得母親離開是一件不自然的死亡事件。」

「呀，回憶個到要加返伏筆，如果唔係就太突然，重要用外星人有關，一個小動作。」

男人將浮標推向上，從回憶之中打個記號。然後他又繼續寫：

「外星人見諾言做出一個小動作後，發現他們看懂了什麼，於是走到電腦前，輸入相信的動作，啟動了一個神秘的艙門，發現裡面的都是地球遺失了的歷史。然後，諾言在其中一個機關中，發現一段他認識的文字。」

剛好，嵐子的Live做完，感覺上聽了什麼、又聽不懂什麼。不過，這是他除了母親以外，接觸得最多的女生，似乎這樣已經足夠了今天的娛樂，又忘記了吃飯，繼續寫作。

「那後文字，是地球常用的文字，他發現了自己故鄉消失的原因，歷史從沒有被人遺忘，只是沒有人再提起。大家都在一個晚會上漸漸疏離，直到有人推翻歷史，大家也無力反抗... ...」

「唔得，唔可以用反抗呢啲字。」

「大家也無力反抗掙扎，又各自抱住屬於自己的不忿，黯然離場。所以，大家也沒有忘記，只是沉默起來。直到諾言這世代，待他再唸一次『滿江紅』一詩時，只會賞識他的詞句，感受他的不忿，甚至會痛恨害他的秦檜，令他跟當時的人民帶着同樣的仇恨去咒罵秦檜！已經忘記了，真正害死岳飛的，是當時的宋朝皇帝... ...亦都忘了自己本來的身份，他也是一個亡國之身，只是恰巧被外人星帶走了。但... ...真兇是誰？這裡有一點線索嗎？」

男人嘆了口氣，又去打電話，跟一個大概了解故事的朋友說起來：「點埋尾好呀？」

「埋咩尾即？你都無諗住完。」

「咁，都要好好睇睇完一個位，之後再做續集。」

「續咩集即？都無人會睇。」

「唔係架，有心人一定會睇得明架！」

「有咩心即？簡體字鬼睇。」

「大陸個市場先有空間寫故，為生活為夢想，都係得呢條出路。」

「空咩間即？都唔關你事。」

「咁我寫比你睇，你又話唔好睇。我唔寫比其他人睇，可以點呀？」

「咁你真係寫得唔好睇嘛，一場老友，唔好殺死我啲時間啦！最多幫你谷Like。」

「我唔係要呢啲呀？」

「咁你想要咩即？有邊樣野你可以話事架？宜家係你求人睇喎。」

男人聽後沉默起來。

(安靜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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