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 Chapter 0
五光十色的鐳射燈，射出忽現忽落的多條光束，當光線集中地灑在只能同時站十個人左右的小舞台上，與舞台上的鏡面地板相映成趣，像是光線鑽入晶石裡透過全內反射，把閃光滲透每一個久經打磨的角落，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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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變急的拍子，讓舞池上的人也聚集中舞台的四周，燈光營造出來的舞台效果讓他們期待著下一秒在舞台上的表演，為了把他們的好奇心推至頂點，DJ遲遲沒有介紹今晚的表演者，反而像是吊著眾人的癮似的，打著每一拍也重得打在心房上的拍子，使舞台的中央一直只孤單地立著一條不鏽鋼柱子，柱子在燈光下閃閃發亮，頓時成為了全埸令人最為期待的矚目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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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緊嘴唇，深深的吸了一口大氣，好讓自己不會讓急促的節拍加快了心跳的節奏，稍為緩和了歡呼聲為我心裡泛起的暗湧，我向DJ微微點頭，他馬上就意識到表演這就準備好開始，於是以常用卻又不會令人生厭的句子，為舞池這一個大油鍋子多灑些水，在傾刻之間激發起在場的人歡呼起來，在尖叫和拍掌聲下迎接著他們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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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現場的氣氛再為高漲，我也要盡量不讓自己墜入這油鍋子之中，畢竟我是一個不能分心的人，就如我左手在畫圓形的時候，右手永遠不能畫出三角形，表演同樣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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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並不是我的處女演出，今晚也不是甚麼特別日子，只能說這個午夜跟平常一樣熱鬧，一樣嘈雜，一樣的冷，早就習以為常的我根本沒有任何失手的藉口和可能性，使我能夠以平常的一句話，彷彿為自己注入麻醉劑似的，讓思緒和每一節肢體也全情投入在表演之上：「跟平常一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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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有如為我那垂死的身軀注入了強心針，讓我不致於因為內心的疲憊而一倒不起，甚至把接下來的舞步從腦海中永久刪除。我死死盯著舞台中央的柱子，跟盯著殺父仇人似的，這除了讓我上柱的過程更和順利且不容易出現失誤之外，也好讓自己一抒對這柱子的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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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是這柱子，還有頭頂上的幻光燈，長桌上的啤酒瓶，圍著舞台吵鬧著的每一人，總是擠了兩個人 (有時候三、四個人) 的洗手間廁格，我頭上被染成淡粉色的長髮，釘在我肚臍前的鐵環，櫻桃紅色的嘴唇，以及眼旁的一抹眼影，也使我恨到累得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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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這些，就沒有今天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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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自己背上長出了一對羽翼，一躍而上，久經練習的我從台階跳到柱子上根本不成問題，這也成為了我的招牌出埸方式，不但一開始就展示了過人的彈跳力，更能在表演初段爭取到柱子較高的位置，讓我在表現期間省卻了不少爬到柱子上段的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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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緊柱子後，我把腿環抱著柱子，就像青竹蛇緊扣著竹枝或者樹木一樣，好讓皮膚增強了身體與柱子的磨擦力，為後來多個反地心吸力的多個高難度動作站穩了基本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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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柱子上縈繞一番後，我終於跟柱子建立起信任的關係，於是把另一隻腿往外一伸，伸得愈遠愈好，從第一人稱的角度來看，我的腿像是伸到了舞台的邊緣，當然這跟實際情況有著不少落差的，畢竟這只是視角上自我安慰的錯覺，但無可置疑的是，那雙修長的腿成功引來了不少觀眾的注意，台下像是閃電似的，其實那些都是由手機發出的閃光燈，是那些想我的腿想得流口水的麻甩男在用鏡頭捕捉著我的舞姿，連一個為他們那污穢不堪的媒體庫，增添一張艷照的機會也不肯發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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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了好幾個姿勢後，我開始察覺到那些麻甩男也不是我相信中的那麼笨，腦袋也還沒算是被精蟲蛀壞了，他們也很會「走位」，跟打機的「走位」定義差不多，敵人從哪個方向進攻，玩家就要頻繁移動以避開致命的攻撃，而麻甩男的走位就是我把腿往哪個方向展開，他們就走到哪裡，為的當然不只是看我的腿，他們更想要捕捉到的，其實是被單薄迷你裙擋在前面的地帶，防線只設在前面，裙的下面永遠是不設防的，雖然也有些女性會保守地加上打底褲，但為了賺來更多的掌聲，更多的名望，更多的收入，我就是不放過每一個俘虜他們的好機會，所以不但不穿打底褲這礙眼的一塊布，而是會全不設防，心情好或者缺錢的時候甚至會穿上比較性感的，通常那晚不用跳得太起勁，也能為我帶來比平日更為可觀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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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這跟妓女沒有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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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這年頭，賣藝不賣身的早就在街上乞食了，況且現在不是跟他們在床上做交易，我與他也沒有直接的身體接觸，即使有時候是出賣了自己的身體，也是只讓他們「可遠觀而不可褻玩」，表演後又不會少了一條毛，這絕對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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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裝一點的說，我是在利用男性的心態，他們不過是想來以酒精和金錢換來他們夢寐以求的一夜情，而我就是不讓他們這麼簡單的得到，而是讓他們「可以看不能吃」，吊著他們的胃口，就好像在小說最後一段埋下伏筆，讓好奇的讀者們急不及待地購買下一章來閱讀。你不能說那些作者是奸商，只能說他們使了小聰明，而你又上了他的當，這又能怪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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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自己有著人性的弱點吧？男生再堅強得有如磐石的堡壘，也有著大致相同的弱點，這些弱點的醜惡，女人見得多，見得厭，也見得累了，所以說男人的失敗不離三件事，女人是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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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說我跟妓女的共通點，就是同樣利用男人的弱點來賺取利潤，但不同的是，妓女沒有比我聰明，他們要出賣自己的身體，甚至負上被捕的風險，每個月才只能賺得僅僅足以租一個格子房的收入。相反，我只要雙腿一揮，就能取得比妓女一天還要多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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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妓女的優勝之處，莫過於把男人的弱點發掘出來，再加以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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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達成每一晚的目標，我也不會把自己少得可憐的表演時間全數耗在柱子上，到了高潮的部份，我會預先串通DJ和燈光員，讓他們把燈光調暗一些，配合我那把眼睛部份蓋著的面具，為我接下來選中的人帶來神秘感，當然這不過是我的手段，卻每天也有不少的魚會願者上釣，幸運的釣到大魚，這當然讓我忙一晚就可以休息好幾天；釣到小魚，隨便玩玩就把他拋棄；釣到惡魚也不用太擔心，在他反咬我一口之前，總會有上義字當頭的人為我出面，這也不會影響到我當晚的收入和表現，只是少了一夜的樂趣，相比之下，我比較不想釣到惡魚。那些臭魚、胖魚、醉魚我在此不提，那些噁心的我也沒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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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到舞台邊緣，觀眾們 (尤其是男性那堆) 彷彿爭先授精的盲頭精子，不斷往我這邊撲來，有些在展示著難看的舞步吸引我的注意，有些則是更直接的把手伸長，打算混水摸魚的觸及我的皮膚，我當然不會讓這事發生，卻也不算是直截了當的避開他們，而是以我那狼毛圍巾作為誘餌，那圍巾的另一端像是打掃似的掃過他們的臉，柔軟的毛感必然讓他們萌生暇想，不消一會他們就開始起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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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我所說的，舞女並非出賣身體，我有很多姊妹也是不想墜落才投身這一行，但那些貪婪的男人總是想要更多，所以有人提出了一個「移形換影」的好方法，利用一些跟皮膚質感相近的衣物來吸引他們。起初我也不相信這個方法，畢竟動物毛跟女生皮膚的滑也有著一點差距，但每晚面對這來自男人的威脅，我不得不跟上了大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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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用上「移形換影法」的第一晚，本來以為圍巾的作用不大，笨蛋也會知道這只是手段之中的另一個手段，效果卻比我想像中顯著，儘管他們碰到的不過是我皮膚的代替品，他們仍落入了這個圈套，反應比沒有用的時候更為熱烈，甚至有點失控的情況，他們開始往前推撞著，為的只是一碰我的圍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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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無法控制的情況下，一個金髮男還是突破了防線，成功擠上了舞台，不少人為他歡呼著，當然也只是少部份的人在為他叫陣，其他沒作聲的都是在嫉妒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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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髮男身穿黑色背心，為的大概是展示他那比我臉還要大的二頭肌，還有刻在上面的紋身，以他這不良少年的裝扮來看，他在江湖應該有一定的地位，只是他外表上的年齡並沒有他在這方面的年資成正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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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條惡魚，也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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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妞，一起跳隻舞可以嗎？」惡魚沒有等我回應，便一手執著了我的手，不知道是巧合還在故意，他握著的地方正是我的弱點，怎麼整隻手這麼多地方，非要抓著我的手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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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如被電擊的疼痛感傳遍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神經都彷彿因為痛感而亂成一團，對這金髮男也只有一堆反感，我當然不可能接受他的邀請，卻又考慮到他深不見底的背景，一時三刻我的腦袋並沒有分析出較為合適的婉拒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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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概等得不耐煩了，手的力度漸漸加大，本來扎著我手腕的針愈插愈深，往日的那塊刀片此刻彷彿再現，痛楚跟當時不相伯仲，我只知道再不掙脫我，我的傷口將會再度破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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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下意識地把他甩開，沒有任何防備的他很乖巧地鬆開了手，一切卻來得太遲了，幻燈之下，我那白皙的手腕上多了一條淡紅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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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金髮男被拒絕，不少台下曾經的失敗者為著他吃塞了一口檸檬的事而笑了起來，金髮男惱羞成怒，卻又因為風度的問題不敢對我窮追不捨，只好自討沒趣地下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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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成功擊退了惡魚，把牠放回大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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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平了他之後，音樂進入最後一段的副歌部份，我打算一躍回到柱子上，抓緊爭取名聲的最後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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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到了最後關頭，當我把手抓在柱子上，受創的右手再也支撐不起我的體重，手一滑便從柱子上脫離了開來，而我的身驅亦因為失去平衝，與受傷的手殊途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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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惡魚真的是最難對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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