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 - 第五話、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又是相同的夢。

　　夢中，他手裡拿著一柄羽松木的梳子，溫柔地幫一位女子梳頭。

　　他抬眼望去，銅鏡裡的面容含笑、眼若秋湖、膚如凝脂。身穿紅稠金鳳的深衣，輕哼著歌。

　　「心玦。」

　　「夫君。」人兒轉過頭來，微微一笑

　　倏地，夢醒了。窗外天階夜色涼如水，月滿窗樓。

　　清影起身，走向樓台。已經好幾年都沒夢到她了，這一次是因為找到她的關係嗎？

　　他站在樓台上，夢澤平靜無波，樹林附近傳來偶有飛過的鴉雀低聲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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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正是十五，月滿之日，也是魑魅魍魎的噬血之兇日。他巡弋人間，忽見君遠大學的行政大樓出現不祥之氣。

　　劍眉一皺，心頭忽覺惶惶不安。「不好！」他衝進行政大樓，鬼魅手裡正死死地掐著愛妃。那鬼魅發出興奮的笑聲，打算一口吞了夏心玦。頓時，清影心裡搧上一把火，他抽出符陰劍，「痴心妄想！」

　　小小的鬼魅自是逃不了清影的手掌心，只是愛妃險些喪命在鬼魅手裡。清影抱著夏心玦回到宮中，溫柔地將人兒放在床上。

　　「戎缺。」

　　話音剛落，門外立刻出現一個身影。

　　「為王妃熬藥。」

　　「是。」那人應了聲，飛快地離去。

　　清影望著臉色依舊蒼白的夏心玦，心頭不由得一陣緊。雖然夏心玦屬於正陰體質之人，但身為一個活人，身上自是少不了陽氣的。

　　清影握住擱在床邊的小手，也無可奈何，向來波瀾不驚的眼眸也起了份心疼。即使貴為鬼王，他補的了她的陰氣，卻無法給予陽氣。

　　「王上。」

　　「進來。」

　　喚名戎缺的人推門而入，琥珀纓冠梳起的黑髮下有張淡漠如水的臉龐，身著雲繡龍紋的清藍冕服和鞋履。

　　他將湯藥遞給清影。

　　「有勞了。」清影信手接過，喚住了正要離開的戎缺。「戎缺，本王需要借助你。」

　　停下腳步，沒轉過身，那人只留下一句。「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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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上！這戎缺也太過分了！」麒麟在一旁嚷嚷著。

　　清影搖搖頭，墨色的眼若有所思。「戎缺定是有自己的一番見解。」

　　他放下手中的筆墨，移步至宮殿內。

　　「那麼王妃殿下怎麼辦？麒麟可以救王妃！有很多陽氣！」

　　麒麟真是想不透王上在想什麼，什麼正陽、正陰的，他才不了解這些有的沒的。

　　一雙墨黑的眼底帶著笑意，清影拍拍還是孩子的麒麟說道：「本王感謝麒麟的好意，沒關係的！」

　　「為什麼？」

　　「因為正陽過強，會影響到王妃的正陰體質。」

　　話音剛落，一主一僕往門口的方向看去。開口說話的正是剛才提到的戎缺。

　　「見過王上。」

　　「你終於肯來了！」

　　白了一眼自家人出的搜主意，戎缺拱手稟報。「王上，若要補足王妃的陽氣，需讓王妃回到人世養身，且服用此藥。」他從袖口裡小心地拿出一罐琉璃雕塑而成的罐子，裡頭裝著像是光一般的東西。

　　「哇賽！原來陽氣長這個樣子喔？」麒麟興奮地大叫，想要奪過來看個仔細。

　　戎缺直接將瓶子舉高，讓矮小的麒麟拿不到。

　　「借我看嘛！」

　　「誰知道你這個冒失鬼會不會打破！」

　　清影看了一眼那東西，臉色一沉。「戎缺，打哪來的？」

　　打鬧的兩人一聽王上話音不對，立刻恢復正色。

　　「稟王上，偷來的。」

　　清影原先陰沉的面色愣住，「偷來的？」他沒想過他最優秀、正直的部下有朝一日竟然會去偷東西？！

　　戎缺點點頭，晃動了頭飾上的和玉鈴。「是的，是佛陀座前的蓮池。」

　　琉璃瓶內盛裝的便是佛陀座前蓮池的露珠，一滴露珠便可使瀕死之人起死回生，使往生之人遁入天道，不再輪迴。

　　看戎缺手上一整瓶，想必不只一顆露珠。

　　「佛陀座前？！」這下麒麟也傻了。他壓根沒想到一向正氣凜然的戎缺竟然去偷東西？！偷的還是佛陀的寶物？！

　　戎缺依舊面不改色，理直氣壯地說道：「這是他們欠我們的，拿佛陀的露珠來還也不過分吧？」佛陀的座下弟子會接引善良的魂體至極樂世界，然而最近因為魂體過多，有些不得不請獄界幫忙。因此，這個額外的業務可是讓獄界忙得焦頭爛額。

　　「唉！」清影苦笑，沒想到已經活了十萬年的戎缺也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面。他接過瓶子，拍拍戎缺的肩膀。「有勞愛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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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今，想到那日，清影仍不禁皺眉，他又差點失去她了。

　　「王上，外頭風大，要不進屋吧！」

　　清影轉身一看，是戎缺。

　　「無礙，想點事情罷了。」

　　清影看著眼前的少年，月光下的臉龐依舊淡漠，纖長的羽睫下一雙銀色的眼。

　　「怎麼想救王妃了？」

　　「救命之恩，戎缺點滴在心。」

　　清影噗哧笑了，少年一愣，也露出微笑。

　　一直都沒忘記，這條命是她替他扛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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