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少女 - （四）

【學妹】

　　吳霈儀，一個筆畫很多的名字。沒有人知道她的身家背景，只知道她總是校園裡的風雲人物，有著美麗的長髮，天生的好嗓子，還有一身舞動的韻律。她總是單身，直到情人節前夕的蜂鳥事件，一切慢慢有了變化。

　　那一天，小然與祺章約好晚上一起逛夜市。下午四點半，學校的噴水池旁見面。小然剛練完吉他，在蘋兒的陪伴下，二人談談笑笑的前往噴水池。那是一座圓形的水池，水池中央有三顆大圓球，順時陳列著一高一中一低。噴水柱從圓球頂端湧射而出，約有三尺高，傘狀般下落，煞是美麗。

　　水波粼粼，遠遠就看見祺章的背影，在水濂後，有些模糊。小然察覺到異樣，停下腳步，有著十三步的距離。

　　「蘋兒……祺章抱著人嗎？」

　　低首廝磨，就像是一對情人，擁吻著。

　　李蘋嚇了一跳，那的確是祺章，確實與一位長髮女孩擁抱著。她趕緊拉住小然的手，卻撲了空，只見小然踏著疑惑的步伐，來到這對璧人的面前。

　　猜測不如眼見為憑。

　　小然強忍著情緒，一字一句慢慢說著：「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男朋友沒有回答，甚至連看她一眼都沒有。學妹離開他的擁抱，轉過身來，對著小然說：「對不起，我有事先走了。」

　　「等等……」怎麼可以讓她就這樣離開，小然踏前一步，卻被一道熟悉的身影擋住。他終於說話，終於對望著她。

　　「讓她走吧。」學妹緩步離開。

　　沒想到是這四個字，小然眼眶一紅，淚水慢慢落了下來。

　　「就這樣？」

　　男朋友選擇沉默。

　　「我等你一個解釋。」

　　將頭一撇，冷漠的佇立，像是沉默的石像，透視不了。

　　幾個和弦的輪指，慢慢變成強烈的節拍。腦中忽然閃過學妹後頸的刺青，連結的夢與圖騰，在心裡橫了把刀，壓迫著小然，大叫一聲，手中的蜂鳥直往祺章的左臉頰砸落。

　　琴裂、弦斷、血流。

　　「對不起。」他說。

　　一段感情換來最後的三個字，小然目送他離開，在蘋兒的懷抱裡，宣洩著莫名與傷痛。

　　獨奏會落幕，小然羞慚的蹲在走廊角落等著李蘋。回想著剛剛在會場裡發生的夢境，想起雪羽說的，這是她的意識，並非小然的夢。於是，她混亂了，假如這一切不是一場夢，那代表什麼呢？

　　她在心裡喊糟的想著：「我有病？該看心理醫生了嗎？」

　　諸多事情接踵而來，卻沒有一樣是她可以掌握的。耐不住的心煩，小然將頭埋在雙膝，多麼希望一抬頭，生活能有不一樣的註解。

　　陌生的腳步，停在她的身旁。小然慢慢抬起頭來，張眼一瞧，不是別人，竟是吳霈儀！但見學妹直挺挺的站在她的前方，小然猛然起身，沉默了二眼，她直問著：「剛剛是怎麼一回事？」

　　「剛剛……」吳霈儀給了一個詭譎的笑容，轉移著話題，「不想知道前天發生的事情？」

　　「哼，我沒興趣。」失去就失去，沒能出口的解釋，小然已經不需要。

　　「好，那就再也不提。」吳霈儀看了看四周，笑著對她說：「這裡可悶了，外面走走，好嗎？」

　　「我在等人。」小然一口回絕。

　　「喔，剛剛的事情，看來並不重要。」學妹輕鬆佈陣。

　　低幕眼再起，小然上前一步，冷冷說著：「我不想跟妳有什麼牽扯，所以，希望妳有我要的答案，一勞永逸！」

　　傳了訊息給李蘋，小然跟著學妹，一同走出活動中心。

　　來到噴水池旁，吳霈儀終於打開話匣，笑著說：「沒讓妳觸景傷情吧？」

　　「少廢話，說吧。」

　　吳霈儀沉思了一會，才說：「的確，我的時間也不多。」莫名的開場，小然怔了一下，卻沒想到接下來的發展，更讓她瞠目結舌。只見學妹口中念著聽不懂的話，感覺就像酒吧外遇見的胖瘦怪人所念的語調。等她念完，周圍瞬間變成一望無際的草原。

　　小然看傻了眼，心裡卻震撼著：「這是我每次夢裡出現的景象，這片大草原，我迷路了一整年……」

　　不等她細想，眼前的學妹突然倒下，接著點點星芒湧現，盤旋翩舞，光彩奪目。

　　小然半瞇著眼，心裡卻無驚訝，直瞧著前方的光芒，慢慢變成一道人形。星芒隱沒，終於清晰的視線，小然看著眼前的人，完全說不出話來。

　　「記得妳都叫我……渡水怪客。」

　　小然吞了口水，傻傻的說：「你是男的？」

　　「哈哈，我當然是。」渡水怪客一身青衫白褲，左眼戴著眼罩，飄逸的身形，氣宇軒昂。

　　看著一旁倒在草地的學妹，小然繼續問著：「到底發生什麼事？難不成我又在作夢？」

　　「妳的男朋友，並不是人類。」一開口，果然符合小然給他的綽號，怪客！

　　「這……肯定是夢，無誤！」

　　「沒時間跟妳解釋太多，妳還記得妳的夢什麼時候開始跟消失的嗎？」

　　用力將思緒拉回，小然瞧著他的友善，呼吸幾口氣後，心靜下來，緩緩說著：「從我有記憶的時候開始，消失……假如最近的事情不算，在我高二的暑假，夢就消失了。」

　　渡水怪客提了一個問題：「妳跟祺章，是不是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提他幹嘛……是啦，就覺得很投緣，我們就在一起了。」

　　「他跟妳一樣，都是夢體。詳細的原因，我還在調查，總之在妳高二，也就是三年前，空間發生了異常融合。妳很幸運，只是脫離；他就沒妳的幸運，失去了意識，漂流在雲蹤國度。那是沒有時間與空間的地方，廣義來說，也算是永恆。後來，從妳身上脫離的水靈，被我放置到祺章的軀殼，雖然救不回他，卻也保住水靈的氣息，並利用水靈的力量，讓祺章可以在我的操控下存活。一年前，水靈漸漸甦醒，我才設計讓你們重逢。水靈是妳在雲津的守護者，他就像是妳的影子，所以妳才會感到熟悉。」

　　渡水怪客一口氣說了一篇猶如科幻小說的情節，小然當然聽不懂，只好慘叫一聲：「媽呀，我的夢怎麼越來越詭異……」

　　「我明白妳很難理解，這樣吧，妳相不相信我？」

　　小然直盯著他，最後點了點頭。渡水怪客雖然少了顆眼睛，但畢竟像個仙人一樣令她折服，而且也沒拿弓射她，算是她夢裡少有的好人。

　　渡水怪客微微一笑，說：「謝謝，最後二件事了。我來自雲津，叫做琹。要找到適合我的人體，並不容易，吳霈儀算是接近了，便被我借來一用。前天妳看到的狀況，就是水靈甦醒，即將脫離我的控制，我擔心祺章的身體會崩解，於是緊急附身在霈儀身上找他說明，妳才會看到這場誤會。事實上，現在水靈已經完全甦醒並脫離，我將帶著水靈與祺章的身體回到雲津。最後跟妳說的對不起，就是水靈暫時不能守護妳的歉意。第二件事，相信妳遇見雪羽了。」

　　「哼，那可惡的小丫頭！」

　　「哈哈。」笑聲中，琹伸出右手手掌，掌心向上，瞬間飄出一團星芒。接著刺青圖案出現，往前一送，竟在小然的左手掌背慢慢浮現相同的刺青。

　　「好燙！」小然摸著左手掌的圖騰。

　　「妳要仔細記好，想穿越雲津，就必須打開妳夢中最後的那扇門。那扇門總共有五把鑰匙，青雪翼、青萍盾、雪羽箭、雲蹤劍、火雷符。這個刺青叫做五鑰星芒，透過它才能將五鑰喚醒。雪羽已經現身，妳必須再找到其他四人，進入雲津。」

　　面對這等怪事，小然反倒心靜下來，雖然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她卻認為自己本來就不聰明，只好仔細將怪客說的話，記的清清楚楚。

　　「原來這是劍跟符……」小然瞧著刺青裡的二把劍說著，突然間，刺青消失，小然驚了一聲。

　　「放心，它在妳體內，不會離開。接著妳必須學會運用星芒的力量，這一切，雪羽會給妳幫助的。我的時間到了，妳還有想知道的事嗎？」

　　「時間到了……」小然給了怪客一個低幕眼，「這真的不是夢？」

　　琹笑著搖頭。

　　「我想知道，為何是我？為何……為何我必須到你說的雲津？」

　　琹沒有回答，仔細瞧著小然，走到她的面前，輕輕將她擁在懷裡，柔聲說：「謝謝妳，願意相信我。有些事情，不是我不說，而是我也還在探索。」

　　「所以，你要離開了？」小然抬頭看著他說。

　　鬆開環抱的手，往後退開，琹的身體慢慢變成點點星芒。

　　「我會送妳們離開，回到妳的世界，霈儀將失去所有相關的記憶。至於祺章，就請妳保密了。」語畢，星芒飄移，環繞著小然與霈儀盤旋。

　　看著星芒慢慢環繞在身旁，接著身體漸次的透明，小然覺得有趣，開心的感受著。突然，小然想起很重要的二件事，趕緊叫著：「一言相思盡，雪羽落滿襟。那個女人念的詩句，有什麼意義嗎？」

　　小然全身接近透明，接著眼前一亮，什麼都看不見。等她再次恢復知覺，人已經回到噴水池，身旁還有學妹，依靠著池邊沉睡。

　　「哪來的女人？詩句？」這是琹最後的一句話。

　　小然怔了一下：「難道他不知道在我的夢裡，有個女人拿弓射我？天啊，還忘記問他酒吧外的胖胖跟瘦瘦，是不是他的朋友？怎麼都會念一樣的符咒？」

　　輕輕將學妹喚醒，霈儀果然忘記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小然簡單編個謊言，二人便分別了。

　　輕撫著左手掌，心中的疑問沒有因為琹的出現得到解答，反倒更錯亂了。小然看著蘋兒傳來的訊息，約她在星巴克見面。正當她走出學校大門時，眼前一位陌生男子擋在身前，莫名的說：「黑桃七，有意思。」

　　伸手摸著口袋裡的撲克牌，小然瞧著眼前年紀跟自己相仿的年輕人，戴著墨鏡，一身雅痞，說話卻帶著惹人厭的輕浮。腳步微移，準備繞道而過。

　　「別動！有人跟著妳。」

　　小然停在他身旁，還來不及發問，墨鏡男伸手一扛，將小然扛在肩上，「別怕，我是又快又穩。」

　　尚且搞不清楚狀況，小然一出校門又遇怪人怪事，任憑她死命哀嚎，人在肩上，身不由己。這時，心口一陣灼熱，瞬間竄及全身，小然嚶的一聲，沉沉的昏睡在墨鏡男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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