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儂牆 - 69.612. 616 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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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九日星期日下午遊行

來來沒有打算出席遊行，因為在五年前，或者更早的日子之前已經知道，就算全港七百萬人上街，政府不讓步就是不讓步，不撤不改就是不撇不改。它不會害怕人民，不會因為佔領而退縮，於我而言，既然徒勞無功，倒不如留最後一口氣擁抱身邊的人，珍惜僅餘的落霞。

感謝香港人，當日坐地鐵回家，看到一批又一批的白衣者走進車廂，打動了我內心最後那道防線，猶豫很久，還是決定回家更衣再出發，哪怕另一半反對，哪怕自己一個孤身上路，哪怕前方有未知的危險。

我從沒有見過星期日下午的金鐘月台上的人群比平日下班時間轉車的還要多幾倍，大家沒有鼓譟，只有耐心的等候，中途地鐵派了一架「吉車」，大家立即拍手歡呼，雖然作用不大，後面的人也愈來愈多，我差不多等了一小時才能擠上車廂，因當時消息太過混亂，到底地鐵會不會不經銅鑼灣和天后是未知數，有人問我只好先叫她們在灣仔下車。直到我回家更衣收拾好再出發，地鐵駛經銅鑼灣和天后，我選擇了天后下車，出閘後的地鐵站已經水泄不通，囚人緩步，甚至幾步一停的步速，仍停留在地鐵站與地面之間的距離。有少女因侷促的空氣而暈倒，幸好已有人為她塗藥油，無需急救。到底一個政府要幾多人早倒、幾多人犧牲，才會接納人民的意見，實行人民的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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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有幾次遊行和參與六四燭光晚會經驗的我來說，是次從未經歷如此水泄不通，從維園經糖街出發，卻遲遲未能步出，站在糖街近乎一小時仍未能走出軒尼斯道，人們不停大叫「開路」、「撤回」，大家也沒有其他可做的事了。

直到走出軒尼斯道才能呼吸流動的空氣，不同政黨在開咪或擊鼓，高呼「林鄭」時，人們便會和應「下台」，「惡法」配合「撤回」，「香港」後面連接「加油」。人數之多，未曾見過駱克道亦被進佔，以往「7。1」也好，「國教」也好，鵝頸橋底從來輕易而過，但這晚丫只能以接近原地踏步的步伐前進。

走過又名「直幡樓」的富德樓，前面便是大公報的大電視，身為中國喉舌的大公報，大電視播放著支持修例的活動，什麼已得到70萬人士簽名支持，路下的所有人一起對著電視高叫粗口和送予中指表示支持，中途碰到一名跑步師兄朋友更高呼﹕「叫你個70萬人出黎！」

沿途仍是幾步一停，好不容易才走到灣仔天橋，橋上市民高舉手機上的燈光，在下面的市民也亮起手機回應。每句「香港‧加油」在互相鼓勵，然而之後的路段看來大家都進入疲態，還灑過一趁失暈雨。感謝後面2位女學生為我和朋友打傘，她們在電話中似乎和朋友走失，我們也教她們認路和附近的建築物等。對於以前同年的我，也近乎沒有踏足港島區，中學時代的自己，也不過在自己的區內遊玩，逛商場去圖書館，現在的中學生卻要為這個香港的不幸一次又一次肩負責任，身為成年人的我，是不是該做些什麼呢﹖

過了灣仔教堂直到軍器廠街路段豁然暢通，雖然沿路再沒有口號聲音，卻在遠處有群年青人在擊鼓振奮人心。很快便到達金鐘，但基於安全理由沒有到達政府總部，和朋友商討後擔心金鐘難以換線因此決定多走一站到中環。當晚回家接近晚上10:00了，倦得很，又餓。很快便熟睡了，翌日起床家人看TVB 才知發生晚上的情況，有人說，外面這樣亂為什麼可以安心睡去。人累了就得睡，一直沉睡，你可以把他們叫醒，但他們只會裝作清醒。

六月十二日星期二緊張、擔心、氣味

靜。全公司只在沉靜的狀態。同事們都帶上耳機一直盯著電腦，看著各新聞台在網上的直播。好朋友J 當日也應了去野餐，木來也打算在午餐時過去一趟，又怕人太多丸擠湧無法折返暫此作罷，只好一直留意事態發展，或下班之後再去支援。直到下午三時，我知道大家要「衝」了，緊張得難以專注於手頭上的工作，看到警察開槍，胡椒噴霧等「暴力」行為，擔心的不僅是在野餐的好友，更是在場的每一位。幸好好友傳來Whatsapp 表示她只站在較遠方的位置，情況太混亂只好先行撤退。她也勸我太危險了晚上還是不要去現場。但我決定，下班後到金鐘地鐵站一轉，我想親眼看到屬於自己的內容。我看到的，是幾個又幾群的年青人疲倦又無助的眼神。空氣也夠悶焗，站在月台上等車，喉嚨頓時一陣乾裂的刺痛。好友說也許是把地面上混雜胡椒噴霧、催淚彈等污濁的空氣經抽風系統進入了月台層，難怪月台上的地鐵職員也得用上N95了……(翌日看資訊才得悉有警員在地鐵站內使用胡椒噴霧。)

當晚回家也無法離開網上新聞台的視線，不敢離開電腦半步，生怕又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直到疲倦了才關上電腦，但無法入睡。我忽然想起過身的已久的外婆。

我想念她了。她小時候因家被共產黨批鬥，某日放學回家，卻不見了家。所有財產、家庭該有的，統統支離破碎，消失了。有的，僅餘身上那套校服和書包，入面幾本書。她沒有告訴我如何輾轉從廣州逃亡，又如何抱著我母親逃到香港重新生活。我在想，她這麼拚命來到香港，此時香港卻快要變成她以前害怕的世界，我卻甚麼都辦不到，我想做些什麼挽回，我很想……我落淚了。

或者她仍在生的話，也可能只會像其他老人家一樣只覺得學生才是錯的那方，我害怕我會和她站在相反的方向，或者一切不過是我一廂情願而已。

然後，我好幾晚發夢，也夢回當日人民在馬路上設置路障，忽然警察開槍等等的情境。我已經好幾天沒有胃口，做任何事也沒有動力。聞說，有種叫，創傷後遺症。

六月十六日星期日

早起長跑練習後才接通網路世界，得悉令人震撼又傷心的消息，心底一沉，決定再次走上街碘，延續烈士最後的精神。

也許是因為烈士的犧牲喚醒更多人民，和男朋友午飯時餐廳坐滿的都是陌生的黑衣同行耆，部分更手持白花和掛上白絲帶，令我歸心似箭要盡快回去收拾行裝盡快出發。經過上星期金鐘擠湧的狀況，決定嘗試由荃灣繞一個大圈紅太子轉線到觀塘線、將軍澳線再回港島線回家。意想不到地鐵頭站也要等第二班列車才能進入車廂，座位被坐滿更實屬罕見。到了美孚彼車廂已擠滿黑衣者，列車每站也得廣播因前面列車末能開出而暫停的消息。車廂中一名伯伯不斷在咒罵大家「擺明收咗錢」、「阻住地球轉」等等難聽的說話，但從沒有人阻止或勸籲。或者清者自清，有時沉默一回，自己清楚自己的方向，何必理會旁人﹖

每站都湧入一批又一批的黑衣者，大家都打算在油塘轉車，但油塘站對面月台上的人群近乎要倒灌入我們的車廂中，大家都一拚大叫﹕「搭多個站啦！」的有趣畫面。幾番波折終能回家更衣，收拾行裝再出發。到達天后時已接近下午5:00了，人們仍然如潮湧般一波又一波的走出地鐵站。也許是地鐵職員也許是警方或者誰人，也許吸收了上星期的教訓或不知什麼原因，是次到達維園如平日般順暢，只是在維園再出發經糖街的路段，仍是呆著不動的堵塞著。慶幸的是戲院附近天橋底下有數名外傭姐姐一起為我們叫口號打氣，振奮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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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又一步終於能夠離開糖街，走到商務印書局附近，幾名年輕人在旁向遊行的市民派發飲料，大家互相幫助，沒有需要便傳開到有需要的手上，從來沒有一次遊行會如此守望相助，這件事太有愛吧﹖從Sogo 轉入駱克道，得知告士打道也開通，無法想像人數之總多，市區主要道路也被人民攻佔，但政府仍是不會理會民意，真令人生氣。

選擇走在駱克道的我看到的，是未曾看到香港人可愛又風趣又團結的畫面。Sogo 後的一段駱克道大部分是樓上髮型屋，其中一家的職員們站在陽台邊播放Beyond 的海闊天空。入夜後走到灣仔修頓天橋，點點燈光如同星空，我們也亮起手機上的小燈作和應。4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Z1zmy74iO
橋上忽然有人指著遠方大叫，原來救護車在遠處駛進，人們立即散開兩邊，又從「香港」「加油」兩拍又兩拍的節奏改為「退後」和「Okay」，讓大家會心微笑。走到酒吧街段更有二樓餐廳的「叔叔」拿起白板走出平台位置，上面寫上「辛苦了，加油香港人」的字樣，大家一起拍手多謝。4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MEfjjOC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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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酒吧的電視營幕正在直播遊行的畫面。又有人在家中搬出飲料到大廈旁販賣，更有遊行人士到住宅較多的範圍時大叫﹕「唔好坐係屋企啦，落黎行啦！」這一切一切，我都看在眼裏，一次又一次感動我。大家又有愛，更可愛。直到最後一段駱克道不能前進，一直呆等著才發現不對勁，在人群中穿插走到較前的位置，才知道前面是警察總部。忽然一名大叔從人堆中逆流而行，大叫﹕「黑警可恥！」於是人們的節奏又變成「黑警」「可恥」的兩拍兩拍齊整的節奏，還要奉上左右手的中指，將心底最大的不滿統統傾倒而出，大家也不忘一句「警你老母」和重點「釋放被捕人士」。看著警察總部上那條玻璃橋，站著好幾多高級警務人員，當刻的憤怒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大叫﹕「依家夠薑就落黎開槍放催淚彈丫笨！」(聽到有人指罵他們是毅進狗，我想這是不僅是侮辱了狗，更侮辱了讀毅進課程的人，還好自身是氛讀IVE, 不然真的與恥為伍。)

最後幾經擠湧下終於來到太古廣場，不會做手作的我本身已在蕉園的TG谷托人摺上白花獻上，兩手空空的我只有走上默哀和欠身恭躬。打算拍下幾張相作紀錄再繼續前行看看有什麼可做的事。前面雖然設壇可上香，但人數總多根本無法前行，只好唯有跨欄轉入太古廣場外前行，找到一角可寫Memo 紙留下心意，寫畢貼上，前方無法前進，只好從太古廣場側門而進，結束是次遊行，也是人生第一次無法走畢全程的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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