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亞用力抹抹臉,努力醒著。最近太常作夢,他都要變成另外一個人了。
灰沉晦暗的心境來襲,胸口鬱悶地難受,今夜是不能再睡了。
簡單盥洗過後,他披上一件外套,走出房外。
像鋼鐵一般剛硬的守衛向他哈腰行禮,不管幾次,都無法適應。知亞不理會他們的隨行,走下樓去。
瞄一眼牆上的時鐘,兩點二十幾分。轉向廚房時,有細微的說話聲傳過來。
「……很好。」
聽出伊哲的聲音,他的身體像觸電般定格。
這是怎麼了?他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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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檢查一次。」伊哲叮嚀道。
「是的。」翻覆文件的摩擦聲。「這方草原的續租已經辦好,但金額要求漲了三倍。」
「我知道了,照他們的要求給。幾日前我要你們在屋頂安裝的太陽能隔板,……咳!蓓莉,給我一杯溫水。」
伊哲輕按臉頰,等了一下,接到蓓莉遞過來的水杯。輕啜了一口,很快又問:「飲用水與食材全部更換過了嗎?」
門裡,伊哲面前除了蓓莉以外共有四個男人,與他對談的人手持文件夾,這四個人都穿著便裝,其中兩名身材特別高壯,站立在門旁,兩名落坐在伊哲近前,個個都是精明幹練的樣子。
「昨夜做了最後安裝,明早即可啟用。順帶一提,帶過來的電源大約用去三成,已轉為備用。」他說完,往右邊的人看去。「這位是大管家的預定接班人朱爾達,大管家已經去執行其他職務了,現在由他接管這邊的供需事務。」
被介紹的人立刻嚴正抖擻地進一步自我介紹說:「雷先生,請您原諒我唐突的上任。我的全名是完顏格魯茲朱爾達,祖輩有俄蒙血統,我是直接從秦王專屬S級執事所訓練出來的儲備人員,經過三世三審清算的正統執事,曾經擔任過秦王與家族支系的管家,掌管執事資歷十四年。」
伊哲端詳這位儀表凜然年齡不出三十歲許的男子,原以為他是報告人的隨扈,沒想到,大管家竟然沒向他報備就自行換人。
朱爾達十分敏銳的察覺到他的疑問,停止自我介紹,轉移話題:「事出突然,以下內容只能以聽說轉達,相信您可以理解。」
伊哲輕蹙了一下眉頭,神情變得戒慎,正色道:「請說。」
「聽說秦大公子出事了,這已是三天前的事,秦王直接命令大管家過去坐鎮,大管家是即刻啟程的。」
因為秦族直系子弟向不往來,亦不通資訊,這是舊格,所以,不能直言說明。現在,也不能多問,這是鐵一般的規律。所以伊哲聽完之後,直接問回原題:「食物你都親自清點了嗎?」
「是的,雷先生。」朱爾達細碎的說明了伊哲還沒問起的細節,而更多瑣碎的問題一直從伊哲口中發出,知亞終於按耐不住,伸手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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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名守衛卻先他進入廚房後面的房間,一看見來人,對話聲嘎然止息,門前兩座壯勢如山的守衛對峙著。
雙方很快確認身分,照面後分別退開去,按在腰側配槍上的手也跟時垂下。
伊哲比出退下手勢,向他報告的兩名男子頷首示意後,立時站起來,經過知亞時慎重地彎身行了禮,靜靜地往門口走去。
知亞發現這是一間陳設完整的會談室,有一刻臉上是十分不悅的。
「秦先生,您有什麼需要嗎?」伊哲站直了才問,一邊放下手中的水杯,在知亞還沒把目光落在他身上時,仔細的觀察知亞;知亞抑制了想發作的脾氣,流露著和平日一般冷漠的表情,伊哲心想香香已經開始解術,因為知亞的內心正封閉回去。如果他可以不正面的拆穿自己的掩飾,順利帶過去就好了。想到這個問題,伊哲沒有什麼把握,不確定的眼神露出閃躲的意味。
望著伊哲勉強的笑容,知亞沒有和他說話,對蓓莉說:「幫我泡一杯淡茶。」
蓓莉聞言面色凝重,原想發問,但伊哲對她使了眼色,她領略的彎了彎腰桿,朝知亞行禮回應:「馬上好,秦先生。」
知亞轉身走出時,留心的聽見伊哲低聲地對留下的兩名守衛吩咐道:「你們要將配置記熟,如有狀況,不要守候。」
「是。」兩人齊聲回應,整齊的退後一步才轉身,經過起居室,朝知亞行禮後,走出大門。
這類護衛事項的對話知亞從沒聽過,此刻對伊哲抱懷出一種不同以往的認知,他開始想像伊哲到底忙著什麼樣的事情。然後他想到伊哲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一道很深的傷口,陳年舊傷,這樣被伊哲照顧的自己,從來都是這麼被傷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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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哲在廚房將泡好的紫羅蘭淡茶交給蓓莉後,指示道:「安靜放下後,妳直接上樓休息。」
「我明白了,雷先生。」
伊哲出來時知亞正在翻看報紙。他在一旁坐下,自然的將放置桌上開啟一半的蘇打餅乾拿起。
當他吃下第一塊餅乾,知亞從報紙後問話:「你沒吃香香做的晚餐?」
「嗯。」伊哲敷應一聲,咬著第二塊餅乾。
過了半晌,知亞終於放下報紙,一股腦火衝上來,原想發作,張口欲言的當口,才記起身旁還有兩座大山聳立著,這兩個人直立在眼前,硬梆梆的,想不在意都難。
「你們二位先撤開。」
知亞一副對他們忍耐到極限的樣子,原本氣氛已經不好,他們的近身駐守恐怕會演變成兩倍炸藥,伊哲朝守衛揚聲令道,這時聲線開始啞了。
他們行禮退開,知亞原想說什麼,頭向他轉去,又驀然掉開。
當伊哲不再動用餅乾後,知亞已經準備好要問的所有問題,背往後靠,雙手交叉在胸前。
空氣中有紫羅蘭香,望著不再上升熱氣的茶杯,伊哲不知道還能注意什麼。他正努力適應這連日來知亞不斷改變的性情。但知亞和平常一樣,很容易受到伊哲的影響,很容易緩和。
知亞長長一聲嘆息,他以為自己可以不顧伊哲的迴避姿態,逼他回答他想知道的事,但他卻只壓抑的說:「你受了傷我很擔心。」
伊哲一式平靜的回說:「並沒有需要您擔心的地方。」
「你說你昏迷三天,沒什麼好擔心嗎?」伊哲一句話就超越了知亞隱忍的極限,不覺把聲音提高了說:「既然你這麼有精神的指示下屬職務,何不順便向我報告一下。」
「這……」伊哲雙眼一閃,頓時語塞,腦門掀起一陣小小的旋風。他該怎麼說呢?若要說廣田裕三的事,今夜就更漫長了。可是他若想的太久,再引起知亞的疑心,清晨的霧氣都要滲進來淋溼他的臉了。
看伊哲無故冒著冷汗,惶心的面容憔悴無色,知亞無法更嚴厲的追問了,態度軟化下來:「你這樣出事,我卻被你的人擋在門外,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規定。」伊哲努力看著他說,但語氣一點精神都沒有。
「什麼規定讓你一受傷就與我隔離?」
他的回答觸犯雷池,知亞對此非常氣憤的樣子,又變地聲色俱厲了,伊哲趕緊說:
「您誤會了……」
不知道什麼原因,知亞臉色一變,沒有聽完就站起來,掉頭走開。
看著他步上階梯的背影被守衛高大的身影掩蓋,伊哲還沒想出來,知亞又想到什麼不愉快的地方去,而且根本不想再跟他說話了。
伊哲洩氣的呆坐原地,最後只能放棄。不管怎樣,知亞的追問暫時結束了。
不斷的迴避,明知會傷害他。伊哲很為難,但他不能再輕易靠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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