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0日 00:40
在被黑色的煙霧完全包圍前,愛瑪.赫夫曼最后一次回望生活了十年以上的「家」——被弟弟打得千瘡百孔的EPU大樓、還有氣急敗壞的專員們。她腦中閃過很多念頭,比如未來的生活,他們將何去何從?
愛瑪發現自己對構成現在凱因的元素一無所知,與十年前如出一轍。一次錯誤的決定,一個自我滿足的想法,令前途無限的凱因淪為逃犯、姊弟分隔,她能再賭一次嗎?
感應到懷中人的凌亂思緒,凱因摟緊了愛瑪。
「往後的日子,我會與你一同承擔,不會再讓你孤單一人了。」
愛瑪先是驚訝,後又輕輕笑了起來。是啊,這些事都沒關緊要,只要有他在,就算天涯海角也不後悔。
5月10日
紐約 皇后區某寓所
恩佐.塔倫蒂諾向老天發誓,他絕無任何性別或種族歧視。然而,面對本年度第24次,又一個暴怒咆哮、口沬橫飛的拉丁裔中年母親,恩佐感覺額角隱隱作痛。無法從中辯認任何一個熟悉的詞語,他看向一旁的西語翻譯安東尼奧,絕望地發現他結結巴巴硬是翻不出一個字來。拉丁小子天生西語流利,英語卻是絕頂的糟糕,鴿子的腦容量估計還比他大一點。
「呃...所以您想找回您兒子?對嗎?」
恩佐衷心希望大方得體、賢惠能幹的好友哈維能夠替代自己,而不是躲在房間跟別人一起看熱鬧。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小兔崽子,竟敢偷我的錢就跑!」一聽到兒子,拉丁女人更生氣了,就差沒有翻桌砸椅。
「好的好的...尋人委託的收費您可以先參考菜單,確實價格可以再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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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送走拉丁女人後,躲在房間裡的三人終於看夠鬧劇,心滿意足地走了出來。
「呼,恩佐好辛苦喔。」
李.哈維.安德森先生,要是真心疼您的老友,請一開始便來幫忙,而不是恨災樂禍,謝謝。
「有這樣可怕的媽,是個人都得跑。」丹妮拉不客氣地坐上客座。
「嘖,她居然往咖啡裡放滿砂糖,難怪她那麼『重量級』。」勞爾咋舌,顯然更心疼自己那杯被糟蹋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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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因.班達拉斯 (Ian.Banderas)
14歲 墨西哥裔 1.68米
兩天前偷走母親的五百美金后失蹤,最后一次見於花旗球場附近。
棕色皮膚,棕色眼睛,黑色捲髮,失蹤時身穿白色T恤,藍色牛仔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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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不足。
在座五人不約而同表達對這起委託的不滿。
翻完資料,還是找不出更多有用線索。哈維蓋上文件夾,又像想起什麼似的,有點擔憂地問,「今年青少年失蹤還真多,已經第24起尋人委託了。」
「是年初那部電視劇的影響啦。」勞爾回答,「這些小鬼頭,看了幾部公路片就以為自己是消遙騎士*,蠢透了。」
「你的電影品味也真是老頭子...」
「沒關係,這很勞爾。」
離家出走熱潮?
恩佐攤在沙發上,他好累,只有煙草和貓可以安撫被中年母親傷害得千瘡百孔的心靈。恩佐明白哈維的疑慮,他隱隱覺得事情并非單純,但既沒有線索,便懶得去細想。他熟練地給自己點上煙,打趣地問,「怎麼就不見丹妮拉的老家來尋人啊,正好幫咱們省一份伙食費。」
被點名的黑人女孩被氣到說不出話,丹妮拉.維加是便利屋團隊中最年輕的成員,最初恩佐把離家出走的丹妮拉撿回家時也是差不多的年紀。
「之前那些委託在哪裡找到?」
「Si!」安東尼奧如夢初醒,「找到行蹤的只有9起。兩個在酒吧喝到爛醉,三個私奔,一個嫖妓被抓、兩個搶劫,還有一個...跑到波士頓販毒?」
說畢大家都向女孩投以憐憫的眼光。
「加油吧,幹完這單就可以發工資了。」恩佐懶洋洋地為每人分配工作,「哈維負責聯絡學校和警局,丹妮拉、安東尼奧調查他的社交圈子和興趣,勞爾查出入境紀錄、還有花旗球場附近街區的監控錄影...至於我嘛,當然是先睡個好覺...」
一個靠墊精確無比地擊中塔倫蒂諾先生的臉部。
「凱因呢?」丹妮拉還是氣鼓鼓的,「他怎麼就不用幹活?」
「他在外邊比我們賺多了,小笨蛋。」
*消遙騎士: 1969年上映的公路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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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朗克斯區近184街 某地下酒吧
陰暗潮濕的地下空間,傢俱、碎玻璃倒了一地,像被炮彈轟炸過一樣狼藉,只有碎裂的燈泡仍閃著慘白的光,巨大的酒櫃被一股無形之力壓蹋,傾瀉的酒液與滿室血腥氣混和成奇特氣味,連牆壁都佈滿了彈孔,彷彿不久前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槍戰。
金髮青年慵懶地倚坐在吧檯唯一完好的椅子上,腳邊躺了幾具半死不活的軀體。無論是那身一眼看去就價格不斐的黑西服,還是梳得整齊的金色短髮,都與這陰暗髒亂的環境格格不入。
青年的對面,一個幫派頭頭顯然被嚇得不輕,看著重傷的同伴,以及碎裂的槍枝,他感受到壓倒性的力量懸殊。
「最後一次機會,誰指示你們做的。」
「...我不會重覆第三次。」青年緩緩開口,吐出與他優雅打扮不符的殘酷言語,「給我名單,或是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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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目標文件,甫踏出酒吧,就聞到American Spirit獨特的氣味。黑髮男子原本靠在牆邊,聽到腳步等,立即轉過頭來,顯然在等待他的出現。
他對金髮青年狡黠一笑。
「辛苦了––」
故意拉長了語尾,眼前人對裝年輕的執著令青年感到十分反感,他丟給黑髮男人一份厚厚的檔案,「這三年來的記錄都在這裡了,拿去。」
「不出半天,布朗克斯地頭幫派被毀滅的消息就會街知巷聞了。」男人懶懶地叼著煙,仔細翻看每一個名字,仍不忙調侃兩句,「那些人恐怕要在醫院住上大半年了,真可憐。」
裝什麼無辜,分明是你指使的,金髮青年忍住發火的衝動,反唇相譏,「你這麼有愛心,剛剛怎麼就不下來幫他們啊,大慈善家塔倫蒂諾?」
「哈哈,別開玩笑。」男人啪一聲合上檔案。拍拍金髮青年的肩,同他一起離去,「我們天生都不是什麼好人,對吧,凱因.赫夫曼。」
「在紐約的生活還習慣嗎?」
如夢初醒,哈維坐在對座的沙發上,笑盈盈地等待回答。杯中紅茶已經半涼,愛瑪懊惱地發現自己又開始發呆了,壞習慣總是改不掉,男人露出一臉「我懂的」的表情。
「嗯,雖然街道有點髒、紐約是很有活力的城市,我很喜歡。」
「說來好笑,當初凱因要把你從EPU裡劫出來,把我們嚇得不輕。」
「原本大家都反對,最後他給我們五十萬,結果個個都搶著答應。」哈維苦笑,「恩佐老是亂花錢,我們那時窮瘋了。」
這倒是第一次聽聞,愛瑪好奇的聽著,「看來凱因很相信你們。」
男人連忙否認,手腳并用。
「凱因啊,從小就是固執的小孩,從不依靠或相信別人。」愛瑪輕笑,「他寧願花錢也要拖你們下水,代表你們是不可或缺的。」
「即使說不出口,但他一定很喜歡你們。」
6月15日
上半年業績萎靡,尋人委託進展不順,部分委託人遵從建議,同時到警局報了案 (除了沒有身份證的非法移民),可最終尋回的也沒有幾個。這裡一向以低廉價格和高成功率勝於眾多同行,這無疑大大不利便利屋的業績和口碑,恩佐能夠想像三個街區外偵探社老闆的陰險笑聲,該死的眼鏡仔成天盼著便利屋倒閉,好讓自己獨占生意。
幸運的是,經過生意慘淡的數月,便利屋終於迎來希望的曙光。.
委託人是一位中年男性,高級系統工程師,常年因工作關係出差。最近,他發現結婚多年,原沒有宗教信仰的妻子頻頻出入地區教會,并與該主教關係親密。丈夫痛心於妻子的不貞,但苦於沒有正接證據,未能按法律程序進行離婚手續。綜合以上,委託人要求能確切證明出軌的資料,以免妻子要求分割財產...
啪的一聲,哈維合上檔案。
「大概這是這樣,有疑問嗎?」
「......」
「這樣不好吧,拆散別人家庭是要下地獄的。」勞爾說,大家總對他奇妙的道德觀感到不解。
「不不,這是妻子出軌在先,不是我們的錯。」安東尼奧回應,眾人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我理解你的疑慮,但我們總得考慮現實問題。畢竟...」哈維勸導勞爾,「我們老板把收入都花在買彩票上了。」
八只眼睛齊刷刷看向某人。
黑髮男人停下點煙動作,心虛地避開視線轉而去擼貓。事源恩佐得知相熟的老先生窮得揭不開鍋,竟不假思索把全部錢都送去了,結果眾人的工資又又又延遲發放了。恩佐不想在丹妮拉和安東面前丟臉,便讓哈維幫他以買彩票為名完謊,老好人哈維雖然口頭答應,內心可是怨氣沖天。
「...不就是一兩個月、好吧,這次是我過份了。」恩佐心虛地說,他不想挑戰生氣狀態的哈維。
「你知道就好。」
恩佐抱起大貓放到膝頭上,拉起兩只爪子左右擺弄,不知哪裡弄痛了主子,大貓挣開恩佐跳回地下,悠悠步回自己的小窩,留下恩佐在罵罵咧咧,「忘恩負義的小雜種,也不想想是誰撿你回來養的。」
大胖橘貓懶懶瞇起眼睛表示不屑一顧。
「那就交給你囉,監聽專家~」恩佐懶洋洋地朝勞爾揮揮手,接著又倒回沙發上。「記得把他們上床的聲音都錄下來。」
「...丹妮拉,我現在超想狠狠揍這傢伙一頓。」
「悉隨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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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丹妮拉和安東尼奧連日來尾隨跟蹤、偷拍、卧底,終於得到妻子和主教活動時的親密照,又找到二人背著丈夫開房的酒店收據,外場工作算是告一段落。然而,這點兒線索距離絕對勝訴仍略嫌不足。
「綜合以上,透過這個無線發送器和特製竊聽程式,我們能夠遠距離接收聲音。當然,百分百無損音質。」勞爾有如喬布斯上身,自信地在房間來回渡步,一邊亮起指間的精密小裝置,「委託人已將一號機安裝在妻子那裡,二號機則經由不懈努力,成功安裝上馬里奧主教的電腦、辦公室和私人手機上。剩下來就是過濾無用的錄音,將其整理成書面形式交給委託人,都是文書工作,聽起來挺簡單,對吧。」
於是大家紛紛戴起耳機,用電腦把對話逐字打出。一時間,劈哩啪啦敲打鍵盤的聲音不絕於耳,一切看似十分順利。
只是中途發生了小插曲。
丹妮拉開始處理主教的私人電話錄音,只是電腦那頭全是不熟悉的語言。
「喂,他講的什麼話?」
「是西語吧,馬里奧主教是阿根廷人。」
「那個誰、去把安東尼奧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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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色皮膚的南美青年如臨大敵,可憐兮兮地拿紙筆逐句翻譯(他不懂電腦)。錄音一分一秒播放著,十分鐘後,安東尼奧的紙上只寫著「今晚...」「到...去」「運送...」「基金...轉帳...」等等字眼,無法組合成完整字句。
濕潤的小狗眼沒有為安東尼奧爭取到同情。哈維、丹妮拉、勞爾、恩佐像四座大山立在沙發四周,封印了逃跑路線,彷彿自己是什麼窮凶極惡的殺人犯,事務所化身FBI的審訊室。
安東尼奧很惆悵,然而勞爾臉更黑。
「小子,你最好給我認真點幹,不然我就把你遣返回委內瑞拉去。」
「勞爾的話非常有可能。」
「直接把他兩個腎賣了更省事。」
有夠惡劣!安東尼奧委屈地想。自己小學沒唸完,大字不識幾個,遑論翻譯一大篇對話呢。
「要是害我拿不到工資,我、我就...」丹妮拉拋出殺手鐧,「我就跟你分手!」
話音剛落,只見安東尼奧九秒九跪倒少女腳下,淚眼婆娑地求她收回成命。
他甚至沒打算垂死掙扎一下,直接判定自己出局了。年長三人組扶額,表示不想面對這碗狗糧。
「幹!這對白痴情侶。」
噠噠噠噠噠。
輕快的腳步聲穿過薄薄的天花板。
啪的一聲巨響,一個棕色皮膚的小男孩甩過門直闖了進來,本來就不穩固的木門更搖搖欲墜了。恩佐心疼這扇老古董門板,更心疼維修費,他朝男孩扯著嗓子喊,「悠著點來! 荷西! 沒看見我們正在忙嗎?」
小男孩荷西.雷伊斯與家人住在樓上,他們數年前從波多黎各移居到紐約,雷伊斯一家父母皆外出謀生,正規託兒所價格高昂,荷西與姐姐年幼時,經常被寄放到這兒照看。早些年恩佐會嫌麻煩百般推搪,但雷伊斯太太每次都做許多點心回禮,一來二往竟不好意思回絕了。儘管荷西愛取笑眾人是無業遊民,但始終是被這幫人照看著長大的,心底早已將他們當作親人看待了。
「我只見到幾個無所事事的懶鬼。」荷西以鬼臉回敬,他把盛滿食物的盤子推到擁擠的桌面上,好奇地看著一地都是的電線和紙張,「媽媽做了Tostones*,叫我拿下來,你們又在搗鼓些什麼?」
「看了就知道,工作啦工作。」丹妮拉迅速從盤子叼走一塊小吃。
荷西將信就疑,視線落在神色呆滯、滿頭冷汗的南美青年身上,一臉想悄悄逃走的樣子,於是小男孩非常識趣的大聲問道,「安東怎麼一副想哭的樣子,你們欺負他來著?」
一旁的哈維無視安東尼奧哀求的眼神,溫柔而堅定地把青年壓回座位。
「他要將錄音裡的西語翻譯成英語。」勞爾解答,「只是這小子英語差得要命,寫半天都沒譯出一句話。」
荷西點點頭,同情地看向安東尼奧。
「等等、荷西懂西語的吧?」丹妮拉靈機一閃,眾人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
同是南美老鄉,荷西與安東尼奧談話時就愛說西語,嘰哩咕嚕讓一屋子人摸不著頭腦。與同齡的移民小孩相比,荷西在校表現優異,從沒拿過A以下成績,英語自然比輟學的安東尼奧好出許多。
眾人如狼似虎地看向荷西。
*Tostones : 波多黎各油炸小吃,便利屋眾人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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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星期後,荷西來到事務所,放下一個厚厚的文字夾。白紙上印刷著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字,英西雙語被整齊分隔,清晰易懂。
「都搞定啦。」小男孩裝作滿不在乎,儘管得意洋洋的神色早已將他出賣。勞爾接過文件的同時,眾人向委內瑞拉青年行同情的注目禮。
「安東尼奧...真的小學生都不如了...」
7月11日
凱因.赫夫曼久違地來到事務所探探情況。他原本預計會有幾個窮鬼跪倒在自己面前借錢,意外地看見每個人臉上竟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整整兩千美金喔。」丹妮拉亮起兩根手指,得意洋洋地說,「原來有錢真的可以為所欲為,凱因,以前是我錯怪你了。」
窮鬼就是窮鬼,丁點兒錢就樂上天了。凱因不客氣地坐在沙發主位,展示一身高貴行頭,「是喔...我穿的這雙Berluti皮鞋也剛好兩千元。」
丹妮拉的一拳被輕鬆接下,少女惱羞成怒,凱因見狀心滿意足,盡情展現惡役氣息,「想打敗我? 你還早一百年呢,也不想想你跟誰學的體術。」
「好啦好啦,我不想這裡變命案現場。」哈維拉開兩人,與凱恩閒聊案情。
「教會桃色醜聞...爆料給媒體倒是能賣個好價錢...」青年懶懶的靠著沙發,漫不經心地說了這一句。一瞬間世界安靜了,凱因發現眾人都停止了對話,取而代之是發現新大陸般的驚嘆表情。
「...這什麼天才主意!」
「凱因,你真是天生的賺錢專家!」
「是騙財專家才對。」
只是你們太遲鈍吧!
於是,在便利屋六人投票贊成通過後,決定了要將馬里奧主教的不倫情報賣給報紙。一星期後,「紐約教區主教!與人妻不倫戀!」的標題印滿了各大報章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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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佐獨獨留下了凱因在大廳,說是有事相談。
茶几上放著委託內容的資料夾,凱因拿起翻閱,意外地發現熟悉的名字。馬里奧主教?...不正是恩佐之前要追查的...
金髮青年喃喃自語。抬頭,恩佐以眼神示意他繼續看下去。後一頁是經翻譯的主教私人電話紀錄,來是不明,內容圍繞著貨品往來和股市交易,咋一看只會認為是貪心主教與機構的檯底交易,但顯然恩佐不會為這點小事故意支開別人。
「我查到了黑幫人口販賣的資金來源。」恩佐開口,「那些混混沒有說謊,支付他們錢的源頭是一個基金戶口,持有者是紐約天主教區。」
「你在暗示教會與人口販賣有關?」
黑髮男人不置可否。此時凱因想起了先前混混們的說辭。
「我不知道他是誰! 他從來不出現,只透過電話聯絡,我只知道他說西語...」
「他用銀行轉賬給我們,要我們把『貨』送到倉庫裡...」
「我調查了紐約教會資金流動紀錄,基金戶口從六年前開始頻繁出現交易,這很不尋常。你看這個、」恩佐讓凱因查看資料,是近數年來的戶口進出,密密麻麻一大片,每次交易都超過五位數。「這個國際戶口每半年向教會匯入資金,非常準時。逆向追查時,發現這筆錢連續通過了五個帳戶,全是海外註冊的空殼公司,當我追到源頭,竟然是馬里奧主教在歐洲的私人戶口。」
「主教一直將私人戶口的錢匯入教會? 可那些錢從哪裡來?...」
此時,青年腦中突然閃過許多碎片,幫派、人口販賣、失蹤事件...到底主教隱藏了什麼,竟不惜花這麼大功夫? 最初凱因以為只是教會與企業家之間相互洗黑錢和貪污受賄,然而,隨著恩佐步步深入,發現先前的線索被可怕的巧合連接起來,他不禁說出了那個藏在心底的想法。
「主教透過基金的金錢,委託紐約市的黑幫誘拐青少年...」凱因喃喃道,「這是一個大型的人口販賣計劃。對...主教背後一定有同伙,充其量只是中轉站,幕后黑手正是提供錢財給主教的機構。」
「我讓人花了點功夫,查了主教的私人戶口,結果發現這個。」
恩佐拿出另一份銀行資料,指向某幾行進出。他解釋道,主教的私人戶口長期接受某幾間機構的捐款,對外則宣稱撥到教會旗下孤兒院及基金。有三間公司是有跡可尋的正派人士,沒有汙點,其餘採用匿名捐款,十分神秘,每次匯款皆附上著隱藏信息,而且次次一樣,似是什麼暗號。
恩佐指向其中一行,示意凱恩閱讀。在抽取到的資訊中,一串亂碼被發掘出來,直感告訴凱因,這一定是被加密過的文字,背後隱藏著難以觸摸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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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密碼一窍不通,不得已求助了勞爾...」黑髮男子心虛地說,聲音低了下去,「這是一行雙重加密語言,分別使用了AES與DES算法,解密後得到另外一行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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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另一行加密文字,恩佐繼續向青年解釋。勞爾經過不懈努力,整整花費了一星期,才破解了密碼的規律,原來是一行希伯來語短句。
「將其轉換成英語...」隨著男人漸漸迫近真相,凱因的心情莫名不安起來,彷彿那是不能觸碰的秘密,是帶來災厄的潘多拉之盒。
「意思是'The Gift of God',神之恩賜。」
「這不可能!」
一聽到那個名字,恩佐注意到金髮青年碧瞳不可置信的收縮。隨即,青年激動站起否認,聲音中帶罕有的慌亂。
「你知道什麼內情嗎?」
神之恩賜,是一個非法超能力組織,旨在對潛在超能力者進行殘酷的能力激活實驗,被容者大多是被捕捉的普通人,透過恐懼控制其心智,進行超能襲擊和犯罪活動。青年難以平伏內心的躁動,那個組織曾為他和EPU帶來數之不盡的災難,本應消失於歷史的名字,竟以如此諷刺的方式再次映入眼簾。
終於,所有線索被連接起來了。
恩佐聽過青年的解釋後,理清了事件的來龍去脈,神之恩賜是整件事件的主腦,提供錢財予主教,主教將錢透過多個空殼公司轉移到紐約教區基金,委託當地黑幫誘拐青少年,以供神之恩賜進行超能力激發實驗。紐約地區人口多且龍蛇混雜,失蹤是常有的事,況且被擄走的大多是反叛青少年和新移民等,慣例上并非警察優先調查的對象,從而達到掩人耳目、無聲無息的效果。
「真他媽見鬼...」凱因掩臉,不敢相信事實。
「...我以為他們都死絕了,在十一年前的行動中...我與那傢伙、明明親手把基地毀滅了,竟然還有漏網之魚。」
二人都沒有出聲,他們需要多點時間整理思緒。黑髮男人呷了口已經涼了的咖啡,長嘆了一口氣,內心十分掙扎。理性告訴他,這無論如何都不是靠兩人能解決的問題,先前襲擊黑幫根據地已是惹火上身之舉,經歷過顛沛流離,終於尋得安穩日子,他不想失去現在的生活,不想失去所愛的人們。
良久,凱因終於打破沉默,問道,「你曾經讓勞爾幫忙解碼?」
「我只跟他說是外面的工作,他沒有多問。」
凱因稍微安心一點,此事越少人知曉便越安全。但他還是不放心,以防萬一,還是多問一句,「你沒讓其他人知道吧?」
黑髮男人露出輕蔑的笑容。
「我沒笨到會做讓同伴送命的蠢事。」
交換了眼神,二人決定不將今日所議之事洩漏出去。
11月19日
公寓裡瀰漫著香甜的味道,是巧克力碎小餅乾誘人的香氣。烤箱前,一雙藍眼睛緊緊盯著裡面緩緩轉動的面糰,彷彿是什麼新奇的玩意兒,恨不得整張臉都貼上去,好奇又焦急地等待著剩餘幾分鍾。幾米外的沙發,金髮青年一直看著烤箱前左忙右忙的身影,終於拉下一副假正經的表情,無奈又好笑地開口。
「你這樣盯著看又不會馬上出爐的。」
聞言回頭,長長的金髮在空中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度,露出與青年異常相像的秀麗容貌。女子裝作失望狀,「好過份吶,明明是凱因說想吃手工餅乾,我才努力做的。」
「不、買回來不就好了唔?!...」
勞爾猛地從后一把捂住凱因嘴巴,嚇得凱因差點從沙發上掉下去。眾人臉上都擺著「拜託你看看氣氛」的表情,青年只是滿頭惘然。什麼嘛,我把姐姐帶回來是享福的,又不是讓她當廚師,為何這幾月來大家都與自己作對。
「唔唔唔?!!」
「呵呵,這樣的凱因還真少見。你說什麼,我聽聽,」黑人少女慢悠悠走到二人面前,還煞有其事地低身假裝聆聽青年的說話,「愛瑪小姐,凱因說想快點吃到新鮮出爐的餅乾呢。」
「唔! 丹妮拉,你這傢伙!」凱因終於掙脫束縛,正想一把扯住少女時,沒想到手上拿著水杯的安東尼奧剛好路過,笨蛋情侶狠狠地撞在一起,水杯脫手而出。盛滿水的玻璃杯在空中劃出另一個優美弧度,精準地落在...恩佐正在遊玩的PS4盒子上。電視黑屏的瞬間,恩佐的哀嚎響徹了整所公寓。2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QEB9OSId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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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明...快要通關了!!你們賠我紀錄!!」
遊戲宅的怒氣是可怕的,尤其是未存檔的時候。在凱因即將要被眾人壓成絞肉前,愛瑪饒有趣味地看著一團人互相糾纏不清,忍不住笑了出來。聽著清澈的笑聲,凱因有片刻走神。
啊啊,原來距離那時,已經過了三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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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回合,除了看戲的愛瑪和哈維外,眾人臉上都掛了彩。
茶几上放著巧克力碎餅乾。
眾人訕訕地咀嚼餅乾,相視而不語。
愛瑪等待眾人的評價,臉頰染上期待的紅色,「怎麼樣,好吃嗎?」
先不論那明明烤足了時間,卻仍然半生不熟的口感,整塊餅乾被下了大量的砂糖,是足以殺死糖尿病人的致死量,每次咀嚼,都是牙齒和味蕾上的折磨。
在眾人之中仍然神色自然的,是凱因.赫夫曼。他快速清空了自己份的餅乾,雙目深情地說,「愛瑪,你做的餅乾真好吃,以後都不需要出去買了。」
眾人嘖嘖稱奇,紛紛感嘆,情話果然是花花公子的基本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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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完一輪餅乾後,愛瑪看看時鐘,有點失望地說,「話說回來,這幾天都不見荷西,他平常放學就會過來的。」
自八月凱因大費周章將愛瑪從EPU帶出來後,已過了三個月有多。荷西.雷伊斯作為事務所的萬事通,發現常連組裡多了個陌生金髮女子自然不在話下。凱因怕愛瑪一人不安全,眾人外勤時,總會拜託荷西與她作伴,反正他每天都往事務所裡頭跑。
「他不來,正好給我們一點私人空間。」凱因露出一個惡人的笑容。
雖然愛瑪本人沒有自覺,其他她憑藉秀麗的臉孔和聖人般溫柔的笑容俘獲了附近幾街區的少年,每每凱因陪愛瑪到超市購物時,總是左提防右提防,生怕有人搶了愛瑪。小男孩荷西也不例外,現在一得空便泡在事務所裡,使凱因的煩躁程度日升,倒是苦了跟他一起外勤的拍擋們。
哈維也是很疑惑,「這幾天我見雷伊斯太太心情不太好,總是失魂落魄的,也沒有上班,我問雷伊斯先生和麗塔(荷西的姐姐),他們都不告訴我。」
「也許是思春期呢,荷西也不小了。」恩佐懶洋洋道,「這些日子青少年離家出走是常事...」
恩佐停下打趣的言語,一瞬閃過不好的念頭,荷西從不是叛逆的小孩,雷伊斯一家關係和諧,更沒有離家出走的理由。與凱恩的約定再度浮現出來,該不會...
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恩佐的思緒。
打開門,雷伊斯一家三口站在玄關,臉色蒼白,滿是愁容。正當眾人疑惑時,雷伊斯太太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眼淚不住掉落。
「求你幫幫我們,荷西不見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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