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屆 AIKEN 文學大賞 ──「英雄本色」 - 英雄之姿_歸零番外

「大叔！大叔！吃早餐啦！」

一個短髮少女拿著一碗食物在家裡來回走，左右張望的找尋她叫喚著的那位「大叔」。

聽到少女的叫聲，喚作「大叔」的那位迤迤然從沙發背後走出來。大叔他眼神炯然銳利像是歷經沙場的老將，臉尖且瘦削，細長的嘴總是緊抿著不言苟笑，看起來嚴肅、精幹。

看到大叔出來，少女揚起嘴角，高興的笑著說。「終於願意現身了，還以為你整天賴在街上連飯都不回來吃。」

說著，少女蹲坐下來，把手上的那碗食物放到地面。大叔踏著緩步迎上前，稍微嗅了一下，便咔吱咔吱的開吃。

少女口中的「大叔」就是一隻八歲大的斑虎橘貓。

少女伸手輕撫一下大叔的頭，微笑說。「昨晚又跑哪去了？整天在外到底在做什麼？」

大叔歪歪頭擺開少女的手，低吟一聲，然後又繼續咬嚼乾糧。

「好啦，不摸就不摸，真是個野孩子！」

說罷，少女就讓大叔一個人……啊，是一只貓自己吃，她轉身離去。

大叔大口大口豪邁的吃，不消一會他便吃完一大碗的乾糧。用餐完畢後，他舐舐小手、擦擦臉，做完慣性的整潔之後，他便開始今天的行程——

大叔穿過專為他開設的貓門，從依山而建的屋子的一樓玄關出去。他憑著靈敏輕巧的身手輕鬆走過南宮後山迂迴曲折的獸路，順利來到樹林中的鐵線網邊界。

南宮家的後山與南山郊野公園相連，大叔的「主人」也經常帶著他的好友——白犬母子穿過南宮後山到南山郊野公園散步。

大叔剛從鐵絲網鑽出來，突然有一隻黑白奶牛花貓衝來朝他喵喊。看牠的樣子似乎發生了什麼緊急事情。

大叔不急不忙回應牠，讓牠先行領路。奶牛貓立即邁步向前奔起來，大叔緊隨其後，兩貓以最快的速度趕往「現場」。

貓科動物有很強的領地意識，尤其是雄性，一旦有陌生公貓進入領地便會非常戒備，甚至敵視之。視乎兩貓態度，此膠著的敵對可能演變成一場血鬥。

今天郊野公園一隅的小空地正好上映這般的一場撕鬥。

大叔趕到現場，只見情況混亂，一隻斑點灰貓和一只橘白混色花貓扭打成團，在泥地上輾轉打滾。其他野貓們萎縮在旁，兇險的場面令牠們不敢輕舉妄動。

見狀，大叔立即豎毛，對之嘶叫，宣揚自身存在。

「嘶——！」

兩貓見之，其中似是大叔手下的斑虎灰貓隨即鬆開噬咬之口，欲以與對方暫時休戰。然而，對方白橘花貓並無此意，更視之為絕好之時機，奮力往之撲噬。

大叔見此，敏捷的跨腿前蹬，躍身往那只白橘花貓的臉踢過去，成功將之擊倒在地。

手下小弟被不明來路的貓咪欺負，自已的地盤被不明來路的貓咪搗亂，大叔憤而怒之，渾身炸毛，露齒嘶吼。

「嘶——！」

白橘花貓見大叔的威勢，自覺力不如之，便放低身段，垂下耳朵，萎縮一團。

大叔看牠已展現投降，就收起威脅用利牙。

圍觀眾貓見事態平伏，上前跟大叔靠頭碰臉打照面後，便一一散去。

大叔留下白橘花貓讓手下斑虎灰貓和奶牛貓處理，這算是他容許這只外來的公貓留在他地盤，瀟灑轉身，逕自離去。

顯而易見，大叔是這一帶野貓們的老大，以他的威嚴當之無愧。

所謂鐵漢柔情，大叔不出乎意料的是一個有顆溫柔之心的男子漢。

大叔在叢林中穿插，走得靈活，不消一會便翻到山的另一邊，從樹林走進人類居住生活的商店街。

他信步走到他常去的一家鮮魚舖。魚舖老闆是一個滿臉花白鬍渣子的老頭。他穿著一件沾滿新舊血跡的白T-恤，脖子掛著一條黏附魚鱗的黑膠圍裙。

魚舖老頭瞥見大叔來了，隨手從旁邊的死魚堆中拿來一尾死魚，很酷的朝大叔那一拋，大叔躍起，矯健的身子一扭，漂亮的一口接著那條死魚。

魚舖老闆抿嘴一笑，繼續剖魚，大叔叨著魚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兩者不言別過。

大叔嘴裡咬著魚，沒有立即享用，反而溜進後巷，敏捷穿梭其中，最後出到接鄰馬路的大街上。

大街左右成蔭，店舖整齊排列，與剛才蛇鼠混雜的商店街截然不同，讓人難以相信兩者只有一街之隔。

大街林立的店中有一家是大叔特別鍾愛，雖然其他到那裡的動物都不怎喜歡……

那就是一家動物醫院。

醫院前冬天總會放置一些紙皮箱、毛氈，夏天也會放些水盆、涼墊，這些東西對在流浪的孩子來說都是能救一命的恩物。大叔喜歡這家店的大白袍總是這般照料他手下的孩子，光他一個恐怕未能每一隻都顧及到。

一隻三色母躺臥在置放在醫院門外的紙皮箱，大叔叨著魚上前，一隻與母貓如出一轍的小奶貓頓時從紙皮箱蹦出來。

大叔在紙箱前放下口中的魚，三色奶貓好奇上前湊湊，然後像是變魔術般一隻又一隻的小奶貓從紙箱裡跑出來，先是三色，再來就是橘白、灰白、全橘、全灰、全白，三色母貓各種混色的孩子，一共六頭圍著那條魚，一口兩口的分著開吃。

其中全橘的那孩子長得特別像大叔，都是一副流氓臉。但先在此說一聲，這些小奶貓都不是大叔的親生孩子，只是……究竟事實為何，這就真的不得而知了(笑)

大叔看見孩子們平和用餐，便躺到一旁休息。

大叔在動物醫院門前躺睡了一整下午，直至夕陽西下，做足光合作用的他伸伸懶腰，張口打個呵欠，再慣性的舐手洗臉。

待睡懵的精神回來，他動身往街巷走去，開始他今天的夜間巡查。

近來，他的地盤內日漸不安寧，不單止是貓咪之間的爭執，這牽扯到野狗們，更涉及人類。

地盤的貓咪一隻接一隻受人類襲擊，數量慢慢減少，這令大叔十分氣憤，同時又好不安，再說現在還有孩子在。

這陣子為了同伴的安危，大叔開始作夜間巡查。

甫踏進暗巷不久，異樣馬上襲來——

噹、噹、噹、噹……

大叔豎耳細聽，壓低身子，肉球輕步前行，踏在漆黑的路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大叔持著高度的警戒，琥珀晶瑩的貓瞳子閃著銳光盯緊前方那個黑影。越是走近越能清晰聽見巷深處傳來的金屬聲響，那令他不寒而慄，冷徹無比的聲響。

大叔知道殘殺多隻同伴「獵人」就在前方，他感覺到自己因遇見仇人而熱血翻騰，同時又因性命威脅而抖如篩糠。

可是，同伴的仇一定要報，哪怕是以卵擊石也好，起碼能在那仇人身上留下痕跡，同伴的死才不會像是流沙，走了不留下半點。

大叔在暗處伏擊，打算趁仇人不為意，躍出猛噬之。

誰不料！

琥珀的瞳孔不單止只看到仇人的身影，還映照出一個瘦弱的小東西。

大叔這下就慌了起來。

仇人兩眼直發冷光，勾起嘴角吃吃的笑。他悄悄踏步上前，倏地舉起手中兇器，距離適可時就瞬即揮下。

眼見可怕的兇器快要落到他寶貴的孩子身上，大叔旋即衝上前，用他的身體直硬擋下這一揮擊。

這猛擊讓大叔痛徹心肺，但氣硬剛健的他不易倒下，他露出利牙，向著六仗高人張牙咧嘴，狠狠對他仇人還以顏色。

「嘶嘶——！吼——！！」

但「獵人」根本不懼怕大叔，反而將之當作送上門的玩物，再次高舉鐵鎚子，毫不留情地朝大叔身體揮下。

只有月亮那微弱無力的光華照耀的此處，一隻柔弱的貓咪受著人類的狠打，一步、就連一步都不移，他全身立毛，呲牙咧嘴，對這人類的毒打展示出滿滿的威嚴和敵意，用他最後的氣勢欲以嚇退之。

倘若站在惡勢力前奮勇當先的人是勇者的話，那麼這只貓咪便是英雄，他不只是勇敢迎敵，他還挺身保護他身後的小奶貓，他一次又一次以他比人類還要細小、柔弱的身軀擋住一下又一下冷血無情的攻擊。

紅色的血都隨著每一次的鎚擊向四方飛濺，眼瞧著這英雄貓被打得遍體鱗傷，慘不忍睹的樣子就讓人恨不得馬上衝出當這小英雄的英雄，保護他和他保護的小奶貓。

然而，應該存在、必須存在的英雄的英雄卻哪裡都看不見，就此白白流失救助時間，讓這從惡之人盡情揉搓珍貴的生命至心滿意足，帶著令人作噁的微笑離開犯案現場。

這名英雄直到最後都沒有離開小奶貓的身邊，把他牢牢的藏在他的身下，並救下小奶貓的生命，那麼英雄的性命又誰來拯救？

幾天之後，南宮家升起一縷青煙，對此，南山的野貓們無一不哽咽哀號——

吾輩之王，英雄也，人類莫以羞辱吾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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