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望之靈 - 【二部曲】第六章神仙弟弟-2

奈央緩緩睜眼，吃力撐起沉重的眼皮。她奮力的撇過頭，看著漆黑的窗外，就知道她又沉睡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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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媽媽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她頭仰靠在牆上。疲憊雙眼輕閉，臉頰上卻有兩道未乾的淚痕，手上......似乎緊抓著甚麼，指尖透漏著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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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ㄇ——」奈央原想出聲，卻感到喉頭一陣乾澀，聲音細小得誰也聽不見。

她昏睡的太久了，全身失去力氣，彷彿整副骨架都被抽空，只剩一層鬆垮的皮囊包裹著。而腹部也因試圖大喊而十分痠痛，她感覺自己快認不得自己的身體了。

她使勁嚥下口中的唾液，而滾動的喉嚨如被刀狠狠刮過般，每動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怎麼會這樣......我好想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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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清楚自己能夠醒著的時間越來越短，她正在失去這具身軀的主導權.....

『我不想死啊......』

她不要死.....她真的不要死！

她的眼眶逐漸濕潤，天花板的畫面逐漸被眼淚堆疊模糊.....眼前的畫面隨著腦中一絲一絲的負面想法，逐漸糊成一片，如同未來的人生般，什麼都看不清了.....

她依舊期望著那位神奇的存在，但已經呼喚祂這麼久了.....為甚麼不出現？為甚麼——

『神仙弟弟……你真的有聽到我嗎……？』

『也許是假的？會不會是假的？也許是香織的幻想嗎？我已經這麼真心的求你出現了，是不是不可能了......可是我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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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的.....香織不會騙我.....你一定在對嗎？』

思緒感覺像跌入無底洞般、四處一片混沌。腦中渾渾噩噩，雙眼輕輕閉上，滾燙的眼淚隨著眼皮落下而從眼眶滑落，浸濕了她的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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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雙眼漆黑過後，她猛一睜眼，下一秒卻愣住了——

四周突然變得.......不太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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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有些微月光灑入、灰暗的病房，此時充盈著淡綠色....藍色？的氛圍？

雖然病房格局、物品放置，那些滴滴答答的點滴瓶.......都是一樣的，但好像在不同的時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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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ㄇ....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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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被眼前的景象嚇了失神，猛然坐起身，轉頭對著角落的椅子喊著，試圖尋求媽媽的回應。

而本該在那裏淺眠的媽媽早已消失，好像不曾存在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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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奈央充滿困惑、害怕的那一刻，一道柔和的光線，像從天花板縫隙中滲出，飄到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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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我嗎？」稚嫩的男聲忽然在耳邊響起，奈央瞪大雙眼，看到床邊站著一個小男孩。

他年紀看起來比香織還小，穿著乾淨潔白的襯衫與微微皺的西裝短褲，雖然衣著看起來很高級，但是頭髮卻軟軟亂亂的，好像沒有大人幫忙照料一般。

而微笑著的臉蛋純淨無邪，雙頰上有淺淺的小酒窩。身上隱約發著光，彷彿剛從月亮上跳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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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愣愣地看著眼前男孩，小腦袋努力思考著：還記得剛剛她的身體沉重到像一大塊石頭，嘴巴也喊不出聲音........但是閉上眼睛後就到了這裡！她身體不重了，也可以說話！

片刻，恐懼瞬間被喜悅取代，心中有了猜想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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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是.....是！是神仙弟弟！

「你、你是……神仙弟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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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小天使，我叫清～」聽聞，他露出一個無比自然的笑，「因為你們一直很努力地祈禱，我就被派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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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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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聽見好多願望喔，特別是香織的、田中爺爺的，還有你的。你們的聲音很清楚，我一聽到就趕快來了。」

香織和田中爺爺......？心裡「咚」的一聲響起。奈央原本很開心的，她想著自己終於能許願活下來了！終於能夠繼續想像她那彩色的未來！跟家人在一起、跟朋友上學......

但是想到這兩位摯友.....田中爺爺見到她的兒子和孫女、香織的畫畫得獎——他們都是願望實現後就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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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有甚麼代價......？她抿著唇，眼神還是帶著懷疑。

「真的嗎？那.....你怎麼知道爺爺和香織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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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們的壽命快用完了啊。」清雙手插在後背，語氣輕鬆地說著可怕的事，「我一感覺到，就趕快來幫他們實現願望啦。」

『壽命快用完！？』奈央心裡一驚，從眼前男孩口中話語抓到關鍵詞，那一句話如被畫上螢光筆一樣，在她腦中無限放大，心中有無限個問題不斷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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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為什麼要來找我？

因為我快死了嗎？

難道田中爺爺和香織會死都是因為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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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為什麼要幫忙？是你拿走了田中爺爺和香織的生命嗎？！」吞吞口水，奈央選擇開口詢問，但藏在棉被下的手指卻掐的掌心漸白。

年僅10歲的她雖然心思縝密，但卻不懂如何包裝句子，這句話如同一把利箭，目標明確不拐彎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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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痾！不是不是！」

清大聲叫了一下，下秒他摀著自己的小嘴巴，好似發現自己正做著不合禮數的事情，

幾秒後，清咳了幾聲，他搔搔臉頰，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實現願望那是我們小天使的工作啊。只要他們給我一點點小東西，我就可以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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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東西？」聽見答案後，奈央有點鬆了口氣，但切確還是不清楚是甚麼東西，所以還帶有點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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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點頭，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畫、一個已經冷掉的紅豆燒，伸出手想遞給奈央看。

「這是香織給我的畫，還有田中爺爺的小甜點。只要有誠意，我們就可以幫忙。不是生命啦，你別擔心。」

她看見了那幅畫，內心咯噔一聲，棉被下的雙手緩緩鬆開，她低頭看了一眼那被掐出紅痕的手掌心......

猶豫片刻，奈央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觸摸、感受著那些物件。

這是一張色鉛筆肖像畫，奈央細細地注視著.......紙面上略為粗糙的顆粒感、色鉛筆柔和畫過的痕跡，無論是光影、角度還是色彩，都抓得恰恰好......

而畫面中的自己與田中爺爺微笑著，還有下面那歪歪扭扭的字：「我的好澎友！」

她不需要再問——這的確是香織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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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乾扁的紅豆燒，雖然已經冷掉很久了，但奈央依舊能聞到那紅豆的甜甜香氣、嘴中蜜蜜的滋味，還有那充滿陽光、皺紋的笑容。

在那瞬間，好像又回到了兩位朋友在床邊陪伴她的時光.......然而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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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力的閉起雙眼，深吸一口氣，似是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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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實現願望的代價是什麼？真的不是生命嗎？」

轉眼過後，奈央收起情緒，繼續問道內心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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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怎麼每個人都以為會死掉啊？」

「不是啦～天堂是不准我們操控人類壽命的，真的真的不行喔！如果亂來，我會被罰關禁閉！」

「我會不能吃飯、不能喝牛奶、不能看電視，超可怕的！」

清撇撇嘴，眼睛咕嚕咕嚕地轉，一隻手指數呀數的，彷彿努力擠出所有「天堂會有的懲罰」般，表情看起來非常害怕這些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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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男孩如香織般嘰嘰喳喳的一直說，然而那些話，她半句聽不進去，只聽到了關鍵字。

奈央微微睜大眼，半信半疑地看著他。

「真的不能……改變壽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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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情況下不行啦，但你有點特別.......」聽聞奈央疑問，清微微笑著，用手指點點自己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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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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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祈禱的時間特別長，還哭了好幾次，我都有聽到喔！而且不只你自己，你身邊也有好多人為你許願：你媽媽和爸爸、香織、田中爺爺、部川老師........。」

清話說到一半低下頭，聲音也小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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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真的不能幫你，但你看起來......讓人捨不得。我一想到你可能會......而且上帝總是說要努力幫助大家.....」

他沒說完，低下頭咬咬牙，感覺非常為難。

而奈央直勾勾的盯著他，眼神裡充滿希望，希望他能從口中說出自己想聽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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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這是規則，如果清幫了她，清可能會被懲罰.......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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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活著』

在她心裡響起無數次的一句話，又一次提醒著自己。

想著想著，她眉頭不自覺地擠成一團、腳趾緊緊勾起床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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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我就幫幫你吧！」

幾秒後，清拳頭緊握，用力的抬起頭，做好了決定。

而奈央聽見這好消息後，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嘴巴一開一合的。

「真的嗎……你真的要幫我！？」她內心漾起一圈一圈的波瀾，那是各種情緒混雜而成：有喜悅、苦盡甘來、安心.......

「真的！但你不能說出去喔，要是讓上帝知道，我就慘啦！。」他咧嘴一笑，像是在怕被打小報告一樣，偷偷的「警告」奈央。

聽見後，奈央終於放下心中石頭，笑了出來。她用力的點點頭，此刻她感覺自己也是一個共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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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要給我什麼東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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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一僵。

她什麼都沒有。

沒有畫，沒有點心，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才藝，甚至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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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失敗？他會不會反悔？會不會不想幫我？

奈央一瞬間幾乎喘不過氣來。是不是……她就要錯過了？是不是她還是撐不住？

想到這裡奈央又開始焦躁不安，她低下頭，臉頰微紅，聲音小得快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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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好像...什麼都沒有.....」

奈央聲音像風一樣虛弱，像在講述一個連自己都快不相信的事實。她的眼神有些空洞，像一潭被挖空的湖水，無法映出任何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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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眨了眨眼，彷彿早已預料她會這麼說，他沒有驚訝，只是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輕柔的笑意。「那不然，我們來玩一場遊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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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語氣像是在邀請她參加一場午後的捉迷藏，一點也不沈重，卻又帶著一種不可言喻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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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抬起頭，睫毛還濕濕的，喉嚨一緊，似乎想開口卻說不出話。

「你的身體現在應該很不舒服吧？我有辦法讓你……舒服一點。暫時的，就像在做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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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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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眼睛就好，我會帶你出去走走。離開你這個好重好重的身體。」

他的聲音很溫柔，如溫水包裹的棉花，讓人忍不住想依靠。他伸出一隻手，手指輕輕指向她的額頭，像是在祝福，也像在許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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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怕，不會痛的。你會像羽毛一樣輕。」

他的指尖開始發出微光，柔柔的，像黎明第一縷照進病房的光線，薄薄的，卻那麼溫暖。光在空氣中悄悄擴散，像晨霧般瀰漫，帶著一點點青草的香、一點點奶糖的甜味，一切都讓人感到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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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我們一起玩。你可以飛起來的喔。」

奈央怔怔地望著他，整個人被那溫柔的光圈包裹。她的心慢慢浮上來，像原本沉在水底的小石子，被不知名的暖流一點一點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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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活下去。她還想再跟媽媽擁抱、還想再看爸爸露出笑容、還想再回到教室坐在窗邊的位置，看午後陽光落在書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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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有好多、好多沒做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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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她唯一能伸出的手——那她想要抓住。就算只是場遊戲、就算只是夢，也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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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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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時間彷彿停下來。病房的聲音漸漸遠去，針頭、點滴、心跳監測器的聲響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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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她的靈魂輕飄飄地浮離病床，像一片羽毛掙脫束縛的鐵線。疼痛與沉重像是被風帶走，只剩下透明的自己，像是光做的、夢做的、自由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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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真的「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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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來到……遊戲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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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笑著，伸出小小的手指，輕輕牽起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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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整個世界好像都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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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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