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火詛咒》 - 第六章：啓程（ㄧ）

不知何時，陰雲已被風吹散。

夕陽橫掛天邊，把整個港口染成一片金紅，碼頭像被火焰吞噬。海風吹過廢舊的集裝箱，鐵皮嘎吱作響，夾雜著港口遠方的號子聲，氣氛沉悶而壓抑。

寒風呼嘯，倉庫外的空地上，任野獨自站著，低頭點燃一根煙，仰望那片被染紅的天。

——哈瑪爾。

那不是一個「該去」的地方。那是墳場，是槍聲與死亡的溫床。要踏進那裡，不只要膽，還得帶著能讓敵人閉嘴的火力。

任野吸了口煙，轉過身，聲音低冷：

「阿魯，過來。」

阿魯小跑著出現，眉眼間還帶著些緊張。

「準備車子。彈藥、糧食、通訊器材。輪胎檢好，油灌滿。」

「……是，大哥！」阿魯一愣，立刻應下，轉身跑向倉庫深處去搬清單和鑰匙，動作熟練而俐落。

任野把煙丟到地上，一腳踩熄。他抬起頭，掃了一眼倉庫裡幾人，語氣不容置喙：

「天一亮，就出發。」

江影倚著牆，聽見這話才站直身子，視線掃過倉庫，最後停在任野臉上。

「我回去收點東西。天亮之前，我會回來。」他淡聲說完，轉身離開，風衣下擺掠過門框，消失在暮色裡。

藍時卻始終站在倉庫牆邊，指尖轉著那枚銀戒指，眼神異樣地黏在任野身上。他舔了舔唇，聲音低啞地開口：

「你真的要去啊……野哥？」

語氣不重，卻像潛伏的暗流。那不是疑問，更像是種未說出口的預感。

任野沒回頭，只伸手從牆上取下一把霰彈槍，沉沉地掛上肩。

他的動作冷靜而沉穩，像是在壓下什麼情緒。

他淡淡回了一句，聲音低啞卻不容置疑：

「天亮出發！」

那句話落下後，他轉身，穿過倉庫的鋼鐵支架，一步步走向內部深處。

腳步聲在鐵皮地面上迴響，厚重而清晰。他推開一道沉重的鋼門，嗡聲響起的瞬間，內部燈光自動亮起，像啟動某種沉睡中的怪獸。

——那是一間藏在倉庫腹地的軍火庫。

四周牆上架滿各式武器，彷彿鐵與火的圖書館。冷光下，每件裝備都像有自己的靈魂，靜靜等待被喚醒。

M249輕機槍、SVD狙擊步槍、FN SCAR、HK416、M1911、沙漠之鷹、MP5、UMP9、戰術短管霰彈槍，還有榴彈發射器與火箭彈管……從現代戰場的主力到地下市場的殺戮工具，一應俱全。

角落的金屬箱被鎖鏈牢牢鎖住。任野走過去，解開鎖扣，拉開上蓋。

那是一批他原本不想再打開的軍火。

任野蹲下，打開那只黝黑的鎖箱。

裡頭靜靜躺著一把槍械——他從未在任何制式軍火清單裡見過這種形制。

不是步槍，也不是手槍，外型像某種古代的「火銃」，卻混著詭異的未來工藝。

槍托纏著幾圈泛著銹斑的青銅鎖鏈，彷彿是為了「封住」什麼。

槍身扭曲不對稱，刻著一圈圈像咒文般的線條，在冷光下閃著墨綠與暗金交錯的微光，幾乎讓人錯覺那紋路正在緩慢流動。

他伸手觸碰，指尖所及處，槍體竟微微發燙——不，像是脈動。

下一秒，他手臂上的刺青也突然發熱，彷彿與之產生某種共鳴。

任野微微皺眉。這東西……太過詭異。

槍膛裡沒有傳統彈匣，只有一排黑沉沉的彈丸靜靜排列——像是黑曜石，又像某種未知的有機礦物。表面刻著細密的紅線，像符文，也可能只是某種詭異的裝飾。

他剛一靠近，那手臂上的刺青便再次像被點燃似地微微發燙。不是幻覺——那紋路與槍身上的刻痕幾乎一模一樣。

任野皺起眉，低聲喃喃：

「……果然，是你們一夥的。」

這批軍火，正是他曾想交給緬北客戶的那一批。交易失敗後，它們輾轉流落，最後竟又回到他手中。

那時他沒多想，但這幾天手臂憑空浮現的刺青圖騰，與眼前這把槍上的紋路交錯呼應，幾乎無需多言。

他心底泛起一股說不清的不安，卻也明白得異常清楚：

——它們，不能留在這。

他不信命，但也不信這只是巧合。

這趟前往哈瑪爾的路，危機四伏。他需要火力。更重要的是，他需要解開這場「詛咒」。

他將那把主槍從箱中取出，感覺像是握住一把沉睡的惡靈。

沉甸甸的重量，不只來自金屬，而是來自它背後未知的「目的」。

他低頭看了眼手臂，那詭異的紅圖騰此刻微微泛起細小脈動，如同回應。

任野冷下眼，沉聲開口：

「你想跟來，那就別半路鬧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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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庫深處的燈光熄滅。

任野將沉重的鎖箱重新關上，拉緊鎖扣，轉身離開那片沉眠的軍火牆。他回到倉庫外的空地，抬頭望著夜空，默默點起一根煙，火星在指間一閃一滅。他的臉藏在半明半暗的陰影裡，只剩下輪廓銳利如刀。

夜很靜，靜得只有風聲和機械燈管偶爾的電流聲。

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從背後靠近。任野沒有回頭，但他知道是誰。

藍時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輕得幾乎不像是對人說話，更像是對夜說話：

「……你要去哪裡，我都想跟著你。」

下一秒，一股溫熱的重量悄悄靠上他的背。

藍時從後頭擁住了他。不是用力地勒，而是那種輕而緩的環繞，像是不敢驚動什麼，又像是在捧著什麼脆弱的東西。

他把臉輕輕貼在任野背後，喃喃低語，聲音像迷霧裡的水滴：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這樣。但我沒辦法……我真的，只想待在你身邊。」

任野沒有動。煙還在指間燃著，燈光在他眼中映出一絲閃爍不定的光。

良久，他只是淡淡吐出一口煙，聲音低沉冷淡：

「放開我。要出發了。」

藍時慢慢鬆手，卻沒退開太遠，只是站在他身後一步，垂著眼，像是某種被遺棄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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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庫另一側，老舊鐵門輕掩著。

辛雅就站在那陰影之後，靜靜地看著眼前那一幕——藍時緩緩靠近任野，低聲說了些什麼後，竟伸手抱住了他。

風從破舊的鐵皮縫隙灌入，吹起她微微凌亂的長髮，掠過她緊抿的唇。

她沒有出聲，也沒有退開，只是默默地站著，像一尊雕像，冰冷、靜默。

目光掃過藍時搭在任野背上的手——那個姿勢太熟悉了，太親密了。她眼神微動，沒有怒意，卻也毫無溫度。

那個擁抱，不長，也不激烈，卻像是在她胸口敲了一記。

她沒有移開視線，卻也沒刻意看清，只是任那一幕映進眼底——然後靜靜沉下去，無聲無息。

任野沒有回頭。

她等了半秒，也只等來一陣風。

她垂下眼，睫毛微顫。

——不是失望。只是……有點冷。

她將風衣拉了拉，將所有多餘的情緒壓進衣領裡。等走出去那一刻，她眼神已經恢復成那個熟悉的樣子——冰冷、銳利、無懈可擊。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瞬，她其實有點想叫住他。

不是為了阻止什麼，也不是為了搶回什麼。

只是想問一句：

「……你，有沒有一點點在意過我？」

她沒問出口。

因為她知道，戰場不是說情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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