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ZERO穿過略顯荒涼的舊校舍區域，林浩仁的心情如同上墳。他覺得自己不是去加入社團，而是簽下了賣身契。
社辦位於舊校舍三樓最偏僻的盡頭，門牌上掛著一塊掉漆嚴重的木牌，勉強能辨認出「超能力研究社」幾個模糊的字跡。周圍安靜得能聽到灰塵落地的聲音。
ZERO掏出鑰匙，打開了那扇看起來頗有年頭的厚重木門。
「吱呀——」
門軸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一股混合著舊書、灰塵和淡淡消毒水味道的氣息撲面而來。
社辦的內部，出乎林浩仁的意料。
空間不算小，但光線有些昏暗，只有幾扇高處的氣窗透進夕陽的餘暉。傢俱明顯都是「古董級」：幾張表面坑坑窪窪但被擦得很乾淨的木桌，幾把款式各異、看起來隨時會散架的椅子，一個塞滿了各種舊書和文件夾、搖搖欲墜的大書櫃。牆壁有些地方漆皮剝落，露出底下的水泥。整體給人的感覺是——破舊，但異常整潔。地板光潔，桌面一塵不染，物品擺放雖舊卻井然有序，透著一種奇特的「有序的陳舊感」。
這反差，讓林浩仁愣了一下。
「地方簡陋了點，但勝在清靜。」ZERO率先走進去，語氣輕鬆，彷彿這是什麼五星級會所。「隨便坐。」
林浩仁拘謹地挪進去，挑了一張看起來最結實的椅子，小心翼翼地坐下，生怕它下一秒就解體。他的目光四處打量，試圖從這破舊的環境裡找到一絲「超能力研究」的痕跡，結果只看到書櫃裡塞滿了《世界未解之謎》、《人體潛能奧秘》、《量子物理入門（？）》之類看起來就不靠譜的書，以及牆上貼著幾張褪色的、畫著奇怪符號和星圖的海報。
嗯，確實挺像怪談社團的…林浩仁在心裡默默吐槽。
就在這時，社辦裡側、被一個高大書櫃半擋住的角落，傳來「啪」的一聲輕響，似乎是書本合上的聲音。
林浩仁下意識地循聲望去。
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從角落一張覆蓋著素淨桌布的小書桌後站起身。夕陽的最後一縷光線恰好掠過她的側臉，勾勒出清冷而精緻的輪廓。
黑色馬尾，一絲不苟的制服，冰冷如霜的眼神。
蘇！曉！薇！
林浩仁瞬間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整個人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差點把椅子帶倒！他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只剩下驚恐。
她怎麼會在這裡？！她也是這個怪社團的成員？！
蘇曉薇顯然早就聽到了動靜。她合上手中那本厚重的、書名是《認知心理學與異常感知》的硬殼書，面無表情地轉過身，那雙彷彿能凍結空氣的眸子，毫無溫度地落在林浩仁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隻誤闖進實驗室、渾身沾滿泥巴的蟑螂。
「……」林浩仁喉嚨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想立刻挖個地洞鑽進去，或者乾脆從那扇氣窗跳出去。
「看來我們的『鼻血俠』終於『屈尊降貴』地來了？」蘇曉薇清冷的聲音響起，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她抱著書，緩步走了過來，停在林浩仁面前幾步遠的地方，居高臨下（雖然身高差不多，但氣勢絕對碾壓）地審視著他。
林浩仁被看得渾身發毛，冷汗直冒。腦子裡不受控制地開始回放那天在A班門口的「精彩畫面」，以及田小美那件該死的、帶草莓圖案的…停！不能再想了！
然而，念頭這種東西，越是想壓制，越是容易反彈。尤其是當你面對一個疑似能讀心的天敵時…
果然！
蘇曉薇那冰冷的、帶著極度厭惡的視線，如同手術刀般精準地刺了過來！林浩仁甚至能「感覺」到那股熟悉的、被強行入侵腦海的冰冷觸感！雖然沒有具體的詞句，但那股強烈的、如同實質的鄙夷和「噁心」的情緒，如同海嘯般衝擊著他的意識！
「噁心。」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54RNyvQ1v
「骯髒。」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LY5KgkFHq
「視覺污染源。」
幾個冰冷的詞彙碎片，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林浩仁的腦海！
「嗚！」林浩仁悶哼一聲，下意識地捂住額頭，臉色慘白如紙。這種被強行「公開處刑」的感覺，比直接罵他還要難受百倍！
「曉薇。」ZERO溫和的聲音適時響起，帶著一絲不贊同，卻沒有多少責備的意味。「林同學是我們的新社員，以後就是夥伴了。」
「夥伴？」蘇曉薇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嘴角勾起一個極度嘲諷的弧度，冰冷的視線依舊鎖定在林浩仁身上。「會長，你確定要把這種隨時可能因『視覺衝擊』而失血過多昏迷，並且滿腦子都是…『草莓』的『人形自走馬賽克』，招進社團？是嫌我們社團還不夠『出名』，還是社辦的地板太乾淨，需要一點『番茄醬』來點綴？」
她的毒舌，精準、犀利、殺傷力MAX！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小刀，把林浩仁那點可憐的自尊心片成了生魚片。
「草…草莓？！」林浩仁的臉瞬間爆紅，羞憤欲絕，恨不得當場去世。「妳…妳胡說什麼！我沒有！」他試圖反駁，但聲音虛弱得連自己都不信。
「哦？是嗎？」蘇曉薇挑了挑眉，那眼神彷彿在說「你繼續編」。她抱著書的手臂微微動了一下。
林浩仁瞬間警鈴大作！根據上次的經驗，這通常是物理攻擊的前兆！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蘇曉薇左手閃電般從書下抽出一本厚厚的、硬殼精裝的《大英百科全書（縮略版）》，以一個標準的投擲鉛球姿勢，手臂劃過一道優美而致命的弧線——
「咻——磅！」
「呃啊！」
厚重的書脊，帶著蘇曉薇滿滿的「關愛」與物理學賦予的動能，精準無比地、狠狠地拍在了林浩仁的額頭上！位置恰好是之前撞玻璃窗的舊傷附近！
劇痛襲來！林浩仁慘叫一聲，眼前金星亂冒，額頭瞬間紅腫起來，整個人被砸得一個趔趄，差點再次表演平地摔。
「這是入社見面禮。」蘇曉薇冷冷地收回手，彷彿剛才只是拍死了一隻蒼蠅。「幫你清醒一下腦子，驅散一些『不健康』的畫面殘留。不用謝。」她說完，看都不看捂著額頭、痛得齜牙咧嘴的林浩仁，抱著自己的書，像只驕傲的黑天鵝，轉身走回她那個角落的位置，只留下一個冷漠的背影。
「……」林浩仁捂著劇痛的額頭，眼淚都快飆出來了（痛的）。他悲憤地看向ZERO，眼神控訴：這就是你說的夥伴？！這就是你說的幫助？！會長！她這是謀殺！謀殺啊！
ZERO推了推眼鏡，臉上依舊掛著那溫和無害的笑容，彷彿剛才那血腥（物理）的一幕只是新社員之間友好的互動。
「曉薇她…比較直率。」ZERO的解釋毫無誠意。「習慣就好。這也是『能力控制』訓練的一部分嘛，鍛鍊你的…嗯…抗打擊能力和意志力？」他拍了拍林浩仁的肩膀，語重心長。「好了，別在意。來，我給你介紹一下社團的規章制度…」
林浩仁欲哭無淚。他覺得自己上了賊船，還是一艘船長腹黑、船員兇殘的賊船！他揉著火辣辣疼痛的額頭，悲憤交加。為了控制該死的能力，為了不被高清社死，他忍了！
就在ZERO轉身去書櫃拿所謂的「規章制度」時，林浩仁捂著額頭，惡向膽邊生。他盯著ZERO看似毫無防備的背影，那該死的、不受控制的X光眼，再次蠢蠢欲動。
『該死的腹黑會長！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什麼來路！』
抱著一絲報復和探究的心理，林浩仁深吸一口氣，強忍著額頭的疼痛和之前被蘇曉薇精神衝擊的眩暈感，集中精神，將視線聚焦在ZERO的後背上。
發動！X光透視！
熟悉的「嗡」鳴在腦海中響起，視野開始剝離色彩，準備穿透衣物、皮膚，直達骨骼與內臟…
然而，下一秒！
「滋啦——！！」
預想中的清晰骨架和臟器輪廓並未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極度混亂、扭曲、不斷跳動閃爍的「雪花」！就像是老舊電視機失去信號時的那種滿屏雜訊！強烈的干擾感瞬間反饋回林浩仁的視神經，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如同被針扎般的刺痛！
「唔！」林浩仁悶哼一聲，猛地閉上眼睛，眼淚不受控制地湧了出來（這次是生理性的）。他捂著刺痛的雙眼，心臟狂跳不止。
怎麼回事？！他的透視…失效了？不，不是失效！是…被干擾了？像是某種強大的屏障，或者…ZERO的體內，根本就是一片虛無的混沌？
就在他驚疑不定時，ZERO拿著一本薄薄的、手寫的冊子轉過身來，臉上依舊是那溫和無害的笑容，彷彿對剛才發生的一切毫無所覺。
「怎麼了？林同學，眼睛不舒服嗎？」他關切地問。
林浩仁看著ZERO那張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有些模糊的笑臉，一股寒意，比蘇曉薇的視線更加冰冷刺骨，悄然爬上了他的脊背。
這個會長…絕對不是普通人！這個社團…水太深了！
他這條鹹魚，好像真的…掉進了一個深不見底、充滿未知與麻煩的超級大坑裡！額頭的疼痛和眼睛的刺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這個殘酷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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