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切成真時 - 第二篇花開之時二

霧像潮水一樣開始退，露出地面。先是幾條筆直的柏油路，再是一排排黑色建築，沒有燈光，像空殼。遠處有更高的樓群，標示著商場或辦公區。每幢樓外牆都貼著褪色的廣告牌，風一吹就發出單薄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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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的地面仍是濕的，有細小的水珠浮在鞋面。呼吸裡的味道和之前一樣，淡淡的甜味，黏在喉嚨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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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劇本背景是在哪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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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吧，不過這個現在並不重要。」我慢慢把那片花瓣捻碎，聲音有點啞，「接下來要先確認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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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掏出手機，亮起的螢幕顯示滿格訊號，我打開瀏覽器，輸入關鍵字。「吐花病」、「花瓣咳嗽」、「春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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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頁讀取很快，畫面上先跳出一行行標題，背景都是新聞網站的灰白版面。我先點開一篇點閱最高的報導，文章開頭寫著，從昨天開始，已經有許多人出現咳出白色花瓣的症狀。病例分布在不同區域，沒有任何明確的接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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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繼續往下滑。另一個版面顯示，早在幾個禮拜前，就有人在社群網站上提到這種怪病。但那些文章很快被刪除，帳號全都關閉，沒有留下任何證據，我換到另一個留言區，看見幾條短短的訊息還留著，字體顯得特別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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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寫：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Z30Du4tNA
「我也開始咳了……吐出來的是白色的花瓣。」

下一條留言只有一句：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b39DA41XJ
「有沒有人知道這到底是什麼？」

最下面那行字，像是有人用盡全力打上去：

「求求你們……怎麼才能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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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街道另一端的電視牆亮了起來，螢幕先閃爍了幾次，隨即定格在一個主播的畫面上。她看起來很年輕，穿著深色外套，表情明顯帶著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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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最新消息，日前被隔離的吐花病患者，今日清晨病情急速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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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切到一張模糊的病房照片。病床上躺著一個被白布蓋住的人影，但從布的輪廓看得出，形狀已經和人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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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院方人員透露，患者全身被不明藤蔓纏繞，口腔內長出巨大植物組織。目擊者稱……那東西看起來，像是一朵有著人臉形狀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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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城妃轉頭看我，我沒看她，只感覺喉嚨又乾了一層。螢幕上，主播重新出現，聲音明顯壓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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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昨天起病例數急劇增加，政府決定正式公開承認吐花病的存在……但目前仍無有效治療方法。醫療團隊指出，患者若出現花朵樣增生，存活機率極低，可能會在極短時間內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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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最後停在一行白底黑字：

【若您出現疑似症狀，請即刻聯絡當地醫療機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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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幕熄滅的瞬間，整條街陷入死寂，我抬手碰了下喉嚨，觸感發燙，像是正有什麼在裡面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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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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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沿著街邊走了幾分鐘，路過一排關著鐵門的店鋪，最後，在轉角看見一家還亮著燈的咖啡廳。招牌老舊，玻璃門上貼著「營業中」的標牌，我推門進去，空氣裡混著苦焦的咖啡味和一股潮濕的霉味。店裡沒別的客人，只有一個戴著口罩的店員在擦桌子，抬眼看了我們一眼，又低下頭，沒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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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選了最裡側的桌子坐下。洪城妃把包放在椅子上，靠著牆，一直沒開口，我把手機放在桌面，試著理清現狀，從目前能找到的資料看，這病沒有明確的感染源，病例散落各地，發病時間也不一致，最糟的是，幾乎所有提到治療的方法都被刪掉，連討論串都留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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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一旦開始咳花瓣，就等於已經進入無法逆轉的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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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城妃沒回答，只伸手在喉嚨上輕輕按了下，像是在確認還有沒有什麼異物，桌上放著那包開幕活動送的春百合種子，她剛才一直拿在手裡，直到坐下才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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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視線掃過它，那幾粒乾巴巴的種子被封在透明塑膠袋裡，外面還貼著一張說明，寫著具體栽培方法和時間；我剛要把視線移開，忽然覺得不對，種子袋裡，好像有東西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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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把袋子捏起來，仔細看，那幾粒種子，正一點點地裂開細縫，縫隙裡擠出白色的根，像濕冷的線，緩慢又頑強地爬滿塑膠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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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發芽。」洪城妃開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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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就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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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點點頭，「不只是那些種子，剛剛來的路上，你都沒有發現那路旁的野草甚至都開花出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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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回話，只是把種子袋放回桌面，幾秒內，白色的根系穿破薄膜，探出尖端，沿著木質桌面攀爬，它們的動作很慢，可在安靜的空氣裡，仍能聽見細微的摩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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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看？」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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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簡單。如果我們繼續這樣待著，等著它開花，最後……就會跟那個病房裡的人一樣。」她抬起頭，視線和我對上，「去一趟醫院吧，至少得先釐清身體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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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她，沒有反對，這確實是眼下唯一能叫作「辦法」的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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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前一後走出咖啡廳，夜風夾著潮味，吹在皮膚上涼得發疼，街燈把人影拉得很長，白狗希羅和女孩們跟在我們身邊，腳步爪尖沒聲音。她走在前面，腳步感覺有幾分奇怪，突然，她搖搖晃晃地靠在了牆邊，我立刻上前想要關心，她卻突然大喊一聲：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d9xYsa0T9
「不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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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表情從痛苦瞬間變化，眼神一瞬間變得空白，接著浮出柔軟的表情，嘴角帶著一點彆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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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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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情況......這性格是妃的人格，不是洪城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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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別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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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去……討厭。」她退了一步，臉上帶著近乎怯懦的神情，「我不喜歡打針，也不喜歡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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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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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等我再說什麼，猛地轉身跑開，步伐輕快得不像平常的她，我衝了幾步，卻被路邊雜亂的施工圍欄絆住，等繞過去時，她已經拐進了下一條巷子，影子隨著路燈一起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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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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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麻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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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呼吸慢了半拍，心跳像被什麼冰涼的東西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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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情況刻不容緩，為了她浪費時間，只會衍生出更多問題，不如趁早解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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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你解決舞夜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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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閉上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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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體開始動了起來，猛地一腳蹬上牆邊，手指扣住磚縫，翻過半人高的圍牆，落地時膝蓋一震，右手自己抬起來，穩穩地握住腰側的槍，指節收緊，動作乾淨俐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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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浪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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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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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透過夜色，清晰地看見她的背影，她跑到巷口，氣息不穩，像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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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我不要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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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很小，帶著孩子似的哭腔，但傳到我的耳裡卻異常的清楚，右手食指慢慢扣上扳機，視線一半被染成紅色，右眼深紅，發著薄光，像動物的視網膜，我想退後一步，身體卻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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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曼達！你給我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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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個麻煩的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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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又收緊一分，左手抖了一下，猛地抬起，掐住自己的右手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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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出去……」我嘶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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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眼裡紅光越來越亮，瞳孔細成針尖，左眼一片灰暗，冷汗順著臉滑下，右臂想要抬高槍口，左手死死壓住，指節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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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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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亂了，胸口劇烈起伏，我能感覺到亞曼達在嘲笑我的努力，也可能是覺得我不懂他用心良苦，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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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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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顫抖，槍口抬到半空，再被硬生生壓回去，視野裡，她轉過頭，臉上滿是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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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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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眼紅光閃了兩下，我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左手用力一推，槍口偏到牆邊，砰的一聲，槍響在巷子裡炸開，子彈擦著她的影子飛遠。她嚇得倒退一步，眼神呆了幾秒，轉身跑向另一條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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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個人往旁邊一跪，呼吸亂得像要斷掉。右手終於垂下，槍掉在地上，紅光一點一點退下去，只剩下一雙無神的眼睛，我撐著牆，肩膀微微顫抖，半晌才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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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羅，幫我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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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羅叫了一聲，從我腳邊一閃而過，輕盈無聲地追著她的方向跑了，我低下頭，慢慢吸了口氣，右手指尖還在微抖，手背留著深深的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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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一片安靜，風從牆縫裡鑽出來，吹得臉頰發疼，我站在原地，呼吸還沒完全平穩，右手指節隱隱作痛，像還殘留著那股想把槍抬起的衝動，腦子裡的空白一點點散去，換成無法壓下的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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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喉嚨深處又癢了一下，這次沒有咳出花瓣，但味道還在，淡淡的甜味黏在氣管裡，我抬頭看了眼巷子的深處，洪城妃早就不見了，我吸了口氣，把槍收回腰側，調整步伐，慢慢沿著街道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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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盡頭接上主幹道，兩側都是暗著燈的藥妝店和便利商店，像是整個城市只剩空殼，走了十幾分鐘，拐過一個路口，終於看見醫院的招牌，藍白的燈箱在夜裡顯得特別突兀，我早已渾身是汗，後背的襯衫貼在皮膚上冰得發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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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進醫院時，胸口還隱隱作痛，櫃檯值班的護士聽見我咳嗽，先示意我坐下，快速測量了體溫和血壓。她動作熟練，顯然已經接待過不少跟我一樣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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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到診察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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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開門，醫生正坐在書桌後翻閱資料，他看起來四十歲上下，頭髮散亂，眼鏡後的眼神疲倦得透著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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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症狀詳細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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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剛開始咳出花瓣的時間、數量、顏色全都說了，他邊聽邊點頭，同時手也不斷地敲擊鍵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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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就是俗稱的吐花病。」他抬眼看我，「學名叫『嘔吐中樞花被性疾病』，是最近這兩週才被官方列入監測的病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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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去拍個X光，再回來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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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過來，帶我走進另一條走廊，金屬門一關，裡頭只有一盞白燈。我站在掃描台上，聽見機械緩慢運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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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片的時間很短，可在那幾分鐘裡，我總覺得脊椎深處有什麼東西在輕輕蠕動，像是在順著神經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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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護士的聲音拉回我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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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片子裝進一個透明夾，遞給我，我接過，走回診察室，把X光片放到桌上，他拿過我的X光片，放在螢幕上，白色光暈把他臉映得更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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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這個區域。」他用筆尖指著脊椎旁那片灰白的陰影，線條蜿蜒，看上去像盤根錯節的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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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部沿著中樞神經蔓延，最上端已經侵入腦部。以目前的技術，沒有辦法完整摘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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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了一會兒，視線盯著螢幕，他拿下眼鏡，拇指抵著鼻樑根，停頓幾秒才繼續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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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有看過新聞，應該知道0號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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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患者被隔離在新村大學附屬醫院。發病進程比其他案例更快。那邊或許留存了更詳盡的研究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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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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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沒有對症療法。只能開止痛劑和鎮靜藥物，延緩部分併發症。」他把眼鏡重新戴上，視線透過鏡片看向我，聲音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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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帶幾顆頭痛藥回去。如果症狀惡化，或者出現認知障礙，盡快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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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接過藥單，指尖冰冷，外頭走廊傳來一陣風，掀開掛在門邊的布簾。空蕩蕩的病床上，白色床單整齊鋪著，看上去像在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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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需要，我可以寫轉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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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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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了點頭，轉身走出診療室，門在隨後也被悄然的關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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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洪城妃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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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繼續跑，不能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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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一路跑到街盡頭，她才慢下來，胸口劇烈起伏，呼吸裡混著一股甜膩的氣味，洪城妃用力眨了下眼，腦子裡空白了一會兒，才慢慢覺得視線重新對上焦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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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了幾秒，看見自己正站在一棟老舊的圖書館門口。玻璃門上貼著一張營業時間的紙，風一吹就晃，她抬手碰了下喉嚨，指尖微微發顫。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1ERwU9PW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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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她還記得，那一瞬間，她回過頭，看見江承傑翻過牆，站在街燈下；他一隻眼睛透出不自然的紅光，冷得像沒見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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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口抬起，對著她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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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城妃慢慢吸了口氣，指尖用力掐著喉嚨，試圖壓住那股突如其來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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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別想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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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下頭，視線落在外套口袋裡那包種子，片刻後重新抬起頭，推門走進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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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進圖書館時，門後的暖氣撲在臉上，一瞬間讓她覺得呼吸遲緩，洪城妃抬手扶著牆，胸口發悶，一口氣沒提上來，喉嚨深處忽然一陣痙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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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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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弓著身，手指緊緊扣著牆面，連指節都泛白，一片薄薄的白色花瓣從她嘴裡吐下來，落在鞋尖，她看著那花瓣，感覺一股燒灼似的熱意在脊椎根部慢慢爬上來，像細小的根須纏住骨頭。

額角滲出一層冷汗，可呼吸裡卻是反常的熱，她抬手擦了把臉，掌心黏著濕氣，還帶著一點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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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得先搞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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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只剩一點時間，也要知道這東西到底是什麼，她咬緊牙，穩住呼吸，走向自助查詢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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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詢機旁的服務台空著，一張椅子轉到背面，看不到工作人員，她走到電腦前，敲了幾下鍵盤，螢幕顯示出搜尋頁面；她先輸入「寄生植物」、「人體」，結果只跳出幾條簡短的摘要，還有一篇論文標題顯得特別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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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於人體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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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城妃抿了抿唇，點進去，文章篇幅不算長，她掃過一行行文字，心口逐漸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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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極度珍貴的植物會寄生於人體體內，因為某種契機開始發芽，接著以不尋常的力量衝破人體，成長茁壯。是個非常恐怖的植物。但只要經過改良，或許能利用這個植物修復體內的器官，變成對人體有益的植物。值得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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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握著滑鼠的指節慢慢收緊，螢幕右上角附著一張小小的照片，是論文作者的肖像，一個戴眼鏡的女人，笑容淡淡，看上去溫和無害；洪城妃盯著那張照片，沒有移開視線，總覺得似乎在哪裡看過那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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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吸了口氣，手指在桌面輕輕敲著，試著把腦子裡那團混沌理出頭緒，一瞬間，耳膜深處忽然響起一聲乾脆的「喀嗒」聲，那旁白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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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感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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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 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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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困難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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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起來了這張臉和植物園看到的人面花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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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不寒而慄的感覺從脊椎慢慢爬上來，讓她後頸起了一絲顫抖，她深吸一口氣，目光移到照片下方的註解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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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佐藤雛／姬百合製藥栽培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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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百合製藥那正是資助「百合植物園」的贊助商之一。她握著滑鼠的手緩緩收緊，這不是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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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當作種植容器的花，和資金來源，再加上這張臉……一切都指向同一個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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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城妃退後半步，胸口還在發燙，喉嚨一陣陣發癢，可她知道，現在絕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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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眼看向圖書館深處，那排暗黃燈光下的書架，她仔細回想起那過去遊玩劇本的經驗，吐花病和人面花等資訊，都指向了那個劇本，花開之時；那是一個一到三人的本，最早是一位日本作者放在推特上的COC劇本，雖然具體的一些背景緣由有經過當時的主持人更改過，但還是有幾處會是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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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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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現實裡玩的劇本，她和江承傑就調查過「姬百合製藥」，按照記憶裡，這間公司是乙女集團旗下的製藥企業，背後牽扯著大量資金和政治勾結，而當時植物園上站著的女人，洪城妃推估大概就是其創辦人百合乙女，在劇本裡，百合乙女是乙女集團的董事長，也是那株「人面花」的主要培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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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毒湯那時也出現了不同的變化，雖然不影響走向，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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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不敢確定這次是否也一樣，畢竟這此可不是什麼簡單的劇本，而是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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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離開自助查詢機，走向最近的一排資料架，抽出一本《醫療產業年鑑》，翻到姬百合製藥的頁面，上頭描述了知名的製藥公司，乙女集團旗下子公司，近年致力於罕見疾病治療，她翻了兩頁，看見附錄裡一張模糊的黑白照片，是該研究所的外觀。

下方備註：距此地約兩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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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刻意的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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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合上書，呼吸有些發燙，心底那層不安越來越清晰，她回到電腦，打開另一份報紙的數位存檔，頭版位置刊登著醒目的標題：

【姬百合製藥成功研發吐花病特效藥　股價創新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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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尖慢慢沿著標題劃過，視線沉了幾秒，若是特效藥已經存在，為什麼目前新聞各地都還是有病情出現？甚至沒有一絲緩解的跡象，或者說，特效藥從頭到尾，只是另一種實驗誘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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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吸了口氣，繼續搜尋乙女集團的相關資料。這名字同樣不陌生，現實裡玩的劇本裡，這個集團經營各種企業，醫療只是其中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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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傳說......美肌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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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閉上眼，腦子裡閃過那張記憶裡的筆記：

「——正式入會後，會舉辦一個儀式，保證讓公司賺大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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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跟某位『神』有關......如果記憶沒出錯，當時的KP......好像是說是.......奈亞拉托提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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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睜眼，盯著電腦螢幕，都市傳說也好，真相也罷，如果這些片段和劇本裡一樣，那接下來，他們都只是在被推著往那個終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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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城妃慢慢把資料頁面存進隨身碟，手指在鍵盤上輕輕停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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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承傑，你現在在哪......希望你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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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屍間的門在深夜總是半掩著，江承傑的腳步輕得沒有一點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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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現在該說是——亞曼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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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多餘的遲疑，連呼吸都維持在一種頻率上，白色走廊的盡頭，標著「遺體保管區」的鐵門微微開著，裡頭空氣冰冷，混著淡淡的防腐劑味；亞曼達伸手推開門，瞳孔在昏暗裡收窄，抽屜一格一格嵌在牆面，銀白的金屬冷得像一排排空棺，他沒看那些編號。目光直接落在靠牆的角落，一張突兀的證件就這麼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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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件的表面磨得有些花，白底上印著簡單的字：

【姬百合製藥】

【研究員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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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指腹擦了下表面，想看清那張照片，就在拇指劃過時，證件的塑膠層下閃了一層幾乎看不見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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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層……花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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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曼達眨了下眼，把證件舉近燈光，塑膠下方，隱隱約約浮現出幾條曲折的紋線，像是某種蟲形在相互糾纏，每一條線都交織在中心，彷彿某種異樣的眼睛。他盯著那花紋，瞳孔有點不敢置信地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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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奈亞拉托提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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