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卿來到花園,楊六郎一眼便瞧見了他,向他招了招手。王俊卿走上前,問道:「在做什麼?」語氣是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溫柔。楊六郎興奮的道:「我遇到了一個很好的人。」說著要向王俊卿介紹,一轉頭卻見身後空空如也,謝安筑早不見了。楊六郎愣了愣,道了聲:「奇怪。」此時,屋內卻傳來了一陣騷動。楊六郎頓時被勾起了興致,道:「發什麼事了?我們去看看。」說著,一馬當先,就要走進去。
宴廳內,一聲:「二皇子到!」眾人皆是一驚,只見一溫文爾雅的翩翩青年款步而入,青年容貌俊逸如玉,氣質沉穩內斂,舉手投足卻帶著與生俱來的貴氣。眾人紛紛行禮,二皇子歐陽軓道了聲:「眾位無須多禮。」一句客套話被說出了溫潤和煦之感,讓人如沐春風。歐陽軓道:「在下不請自來,貿然叨擾,還望海涵。」蕭家一時間有些慌了手腳,他們也沒想到就是個邀請世家公子小姐的燕會,驚動了堂堂二皇子。但是面上卻不表現出來,還擺出一副游刃有餘的樣子,更是覺得在一眾名門前出了風頭。有人私底下就驚訝了:「這蕭家什麼本事?不只王家公子,連二皇子都來了。」廳中私語悄然響起:「難道……蕭家與皇室有舊?」
而歐陽軓踏入宴廳後,目光卻未在諸位世家子弟間多作停留。他似在尋找什麼,眼神一次次掃過每個角落,神色帶著若有似無的期盼。
這時的楊六郎卻在看到來人後,身體不自覺地僵直,眼底閃過驚慌與抗拒,悄悄退了出去,向王俊卿道:「我……我們先回去罷。」王俊卿自是沒有意見,本就是應楊六郎的要求才來的,現在自是楊六郎想待多久是多久。兩人悄然從側門離去,沒引起多少人注意。
而另一邊的謝安筑也動了告辭的念頭,本就對這種場合不感興趣,現在熱鬧也瞧夠了,不如趁著蕭家忙得不可開交,眾人也無暇顧及的時候離去。畢竟如果要她親自和蕭蟬衣辭別,她多少是不情願的。不告而別自然不得體,但謝安筑才不管那麼多。不顧自家丫鬟們的勸阻,執意離開。婉珞和小翠也沒有辦法,好歹謝安筑是參加過燕會了,夫人交代的事也算完成。
回程的路上,經過一處熱鬧的墟市時,謝安筑突然叫停了馬車。下車後,謝安筑停在了一地攤前,琳瑯滿目的首飾在日光下閃爍著光芒。看到謝安筑駐足在首飾攤販前,小翠不由驚訝,她素知自家小姐不喜脂粉首飾,從未見她對這等閨閣物事流連。心中卻還是有些感動的,心道:「難道小姐……終於也到了這個年紀?」不覺隱隱生出一點欣慰。謝安筑靜靜地凝視那支步搖,眼神柔和,似有溫柔藏於眉宇之間。卻不知謝安筑看著眼前首飾,想的卻是鍾敏。就比如眼前的蝴蝶金步搖,謝安筑心中有了畫面,若是這支金步搖戴在她髮間,想來定是相得益彰。清艷脫俗,雅麗嫻淑,給鍾敏再適合不過了。思念及此,開口就買了下來。
一旁的小翠更高興了,決定回去一定要把這個好消息跟夫人報告。而謝安筑悉心收好了髮飾,已經開始盤算下次跟鍾敏的見面了。
另一邊的蕭家,宴席散後,蕭武親自送二皇子至後堂。廳內只燃一盞燈,光影搖曳。侍從都已遣退,只有二人對坐。蕭武親自斟了一盞茶,雙手奉上,語氣恭敬道:「殿下驟至,實讓寒舍蓬蓽生輝。」歐陽軓微抬手,接過茶盞,道了聲謝,神色卻未放鬆,反而在燈影下顯出一絲探究意味,忽道:「今夜之宴,倒是意外得很。」蕭武一愣,恭聲應道:「殿下指的是……?」歐陽軓眼神略沉,直視蕭武,道:「有位少年,名叫楊六郎,蕭家可知其底細?」蕭武心下一緊,面上卻不顯,斟酌道:「似是王公子帶來的朋友。年歲尚輕,未聞其姓氏來歷。」
歐陽軓輕輕抿了一口茶,笑意不減,道:「是嗎?可本宮觀他神情氣度,不似尋常百姓子弟。」蕭武聞言,眼神微變,但很快就壓下心緒,試探道:「殿下指的……莫非是那位近來宮中傳得沸沸揚揚的……?」
歐陽軓將茶盞放回几上,眼神沉靜如水:「宮裡的事,傳什麼,自有太后與父皇定奪。」他頓了頓,語氣放緩,似是不經意道:「我那六弟,自幼性子孤清,不喜拘束,離宮這幾月……我不怪他。只是天家子弟,哪有私自行走之理?如今風聲漸緊,若再被外人查覺其蹤,只怕性命不保。」蕭武心中一震,終究不敢再裝糊塗,低聲道:「殿下是……為六殿下而來?」
歐陽軓輕歎一聲,眼神忽然柔了幾分:「我是兄長。他離宮,不為奪嫡,不為爭權,只是想得片刻清靜。我尋他,不為皇命,只是怕……他受苦。」
蕭武抬眼看他,眼神一時間難掩複雜。他知道這位二皇子在朝中溫文有禮,卻從不簡單,如今竟願開誠布公,顯見對那位六皇子果真情深義重。
蕭武終於低首表態,語氣誠懇道:「殿下若真心為尋親,臣自當傾力相助。」歐陽軓點點頭,並未多說,只道:「若他再來蕭府,或有音訊,還望蕭大人……代為傳一聲。」他起身,整了整衣襟,回身一禮,道:「驚擾一夜,告辭。」
蕭武連忙起身相送,目送他身影融入夜色,只覺那人雖聲音溫潤,氣息卻如秋水藏鋒,令人不敢輕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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