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廳的門在翟御律身後關上,留下滿室死寂。那種凝固的沉默,比之前任何時刻的唇槍舌劍都更具份量。
最先打破這份寧靜的,是闌振邦。
他猛地從座位上站起,臉色鐵青,雙手因憤怒而微微顫抖。
「闌洛怡,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麼?你把闌家、把皓星最後的機會,當成你一個人的舞台!你以為你是誰?」他逼到了洛怡面前,聲音從牙縫中擠出,壓抑著雷鳴般的怒火。
「我只是做了我身為議長,該做的事。」洛怡沒有起身,只是緩緩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向表舅的怒火。那眼神裡沒有了之前的疲憊,只有一種歷劫後的清冷。
「該做的事?」闌振邦怒極反笑道︰「就是把權力拱手讓給關耀正那樣的人?你毀了一切!」
「恰恰相反。」一個沉穩的聲音介入進來。
關耀正不知何時也已站起,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臉上掛著一抹玩味的、屬於政治獵手的微笑。
「闌洛怡議長。今天讓我重新認識了你。直到昨晚我還以為你是只有理想的聖女,」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臉色愈發難看的闌振邦,說道:「但今天我看到了一位真正的棋手。我很有興趣知道,這盤棋,你打算怎麼下。」
洛怡沒有回應他的試探,只是從容地站起身,對著在場所有目瞪口呆的議員說道:「各位,帝國給了我們時間,去尋找一個『共識』。我希望在下次會談前,各位能想清楚,自己代表的究竟是誰的利益。」
說罷,她不再看任何人,帶著琦恩,在眾人複雜的目光中轉身離去。
會議廳內,留下了權力的真空,以及兩個彼此敵視卻又可能隨時結盟的男人。闌振邦憤怒地走了出去,撥通了數個加密通訊。而關耀正則雙手插在褲袋裡,若有所思地望著洛怡離去的方向,嘴角那抹微笑,愈發深沉。
回到頂層的議長辦公室,升降機門一關上,琦恩便拉起洛怡的手。
「妳……妳是故意的!」琦恩的聲音裡混雜著震驚與一絲壓抑不住的興奮,問道︰「妳早就想好要這麼做了?」
洛怡走到落地窗前,望著窗外的城市,緊繃的肩膀終於垮了下來。
「我沒有想好。只是在最後一刻,我突然明白,如果照著他們的劇本走,我會輸掉一切,尤其是自己。」她轉過身,靠在冰冷的玻璃上,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所以你照著闌振邦的稿念是在演戲?」琦恩跟了上去,瞪大的眼睛眨得像是會發光。
卻見洛怡轉過身順著玻璃滑落,攤坐到地上,說道︰「哪有這麼多功夫,只是他把稿遞給我的動作提醒了我一件事︰我是他們手上的棋子。」
她側過頭看向了樓下廣場上的雕像,幽幽說道︰「小時候我爸教我下棋,我總是下不贏他……後來我弟看我每次都輸,就會在我快輸的時候把棋盤一手打翻掉。剛開始我甚至還沒意識到我快要輸了,還追著他一頓教訓……」
雕像的二人携著手仰著首,目光所指的方向恰好與議長辦公室重疊,讓洛怡的視線與之交匯。
「想不到,他是對的。當你不是棋手,又不想看到棋局向你不喜歡的方向發展的時候,就讓棋盤翻掉好了。後來到我弟跟我爸下的時候,倒是我爸也學會了翻棋盤……」想起那時的情景,洛怡的嘴角不住彎了起來。
琦恩的眼睛還在眨著,只是變成了像機器報錯的警示燈的樣子。良久她才張開嘴發出了一聲「啊」。
「這是你們洛家的甚麼特殊教育法嗎……」她抽著嘴角問道。
洛怡沒有回應,只是伸直了左腿,把右手搭在弓起的右膝上。
她深吸一口氣,眼神重新變得銳利,才續道:「現在雖然是在走鋼絲,但起碼棋局是重置了。念稿時我哪有甚麼心思去演戲,只是在拖時間思考罷了。」
說到這裏,洛怡想突然起了甚麼似的定住了。
琦恩看見洛怡突然定住,以為洛怡想到了甚麼大事不妙的細節,蹲到洛怡的身邊緊張地問道︰「怎麼了?」
「怪不得我爸下棋的時候總是會有人突然打電話給他……」洛怡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喃喃道。
「闌洛怡,」只見琦恩一手蓋過洛怡的頭頂,把她的臉扭向自己,咬牙切齒地說道︰「你今天是嚇不死我不心息是嗎?」
望著對自己張牙舞爪的琦恩,洛怡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裙擺,視線移到她胸前淡淡地說道︰「你心臟那麼大怕甚麼。」
說罷她走到辦公椅處坐了下來,正色說道︰「該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了。」
見狀琦恩也不再打鬧,坐到洛怡的旁邊說道︰「現在是要等翟御律的反應吧,就看他要如何選了。」
思索了一會,她接著說道︰「鐵碗統治這條路我想他早就排除了,不然不會跟闌家合作。闌振邦,如果他有自己頂上去的覺悟的話,他也不會來找你當傀儡。」
「嗯。」洛怡同意了琦恩的看法,看著全息投映中旋轉的的皓星徽章說道︰「關耀正上台皓星倒不會亂,但皇室也難以在皓星收獲民意。他的野心和資本對翟御律來說太大了。」
「所以,你還是那個最優解。」琦恩總結道。
「我不介成為帝國的擋箭牌,但帝國也必須為出付出對等的交換。比起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賤妾,」洛怡甩了甩頭髮,側下頭讓髮絲在半空垂下,長睫毛下的眼眸閃過一絲妖艷,說道︰
「我選擇做明碼實價的——名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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