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說愛,沒有說情,甚至沒有說喜歡。 他只說,願以他金戈鐵馬的半生,換我歲月靜好的一世安穩。 在那樣的承諾面前,任何的風花雪月,都顯得輕浮。 我知道,這就是我想要的。」
又過了數日,京中的議親風波愈演愈烈,沈府的門檻,幾乎真的要被各路媒人踏破。 就在這紛擾之中,兄長沈懷風,再次以家宴為名,邀了賀仲山過府一敘。
這一次的晚宴,沒有外人,只有沈家最核心的幾位家人。席間,賀仲山依舊是那副持重寡言的模樣,與父親、兄長談論著時局,氣度沉穩,不卑不亢。
芷微靜靜地坐著,她能感覺到,桌案之下,母親審視的目光,與嫂嫂鼓勵的眼神,正交織在她身上。而她自己的目光,卻總會不經意地,落在那位賀將軍身上。 她看著他舉杯,看著他答話,看著他那雙飽經風霜卻依舊清澈的眼。她覺得,自己的心,正一點點地,落定下來。
宴席散後,眾人正在偏廳喝茶。賀仲山忽然起身,對著沈湛與吳氏,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伯父,伯母。」他的聲音,沉穩而有力,「晚輩有一事相求。可否請令嬡移步偏院,晚輩,有幾句話,想單獨與沈小姐說。」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在如此重禮法的世家之中,未婚男女私下交談,已是逾矩。更何況,是如此正式地,當著長輩的面提出。 母親吳氏的臉色,已然沉了下來。 芷微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這僵持的時刻,父親沈湛,卻深深地看了賀仲山一眼,又看了看自己那垂首不語、卻未露半分慌亂的女兒,竟緩緩地點了點頭。 「去吧。就在院中,莫要走遠。」
初春的夜,涼意尚存,庭院裡的玉蘭,卻已在枝頭悄然綻放,花影在月光下輕輕搖曳。 芷微與賀仲山並肩走在青石小徑上,隔著三步的距離。誰也沒有先開口。
最後,還是賀仲山停下了腳步。 他沒有看她,而是望著天邊那輪彎月,聲音低沉,像是從胸膛裡,一個字一個字地發出來。 「沈小姐,賀某是個粗人,半生戎馬,不懂詩文,也不解風月。」 「京中關於沈小姐的傳聞,賀某亦有耳聞。謝公子的才情,李公子的前程,都非我所能及。」
芷微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他轉過身,終於正視著她。那雙沉靜的眼中,映著月光,也映著她小小的身影。 「賀某年長,又有過亡妻。自知,並非令嬡的良配。」 他深吸一口氣,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鄭重與真誠: 「但,若芷微……願嫁,賀某,願以此殘軀,護妳一世周全,許妳一世安穩。」
他沒有說愛,沒有許下任何虛無縹緲的承諾。 他只是將自己最真實的模樣,剖開來給她看,然後,用一個軍人的方式,給出了他所能給予的、最重的誓言——守護。
芷微望著他,望著他眼中的坦誠與堅定。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紛擾、壓力、徬徨,都在這一刻,找到了出口。 她一直以來所求的,不就是這樣一份,可以讓她卸下所有防備,安然做自己的安穩嗎?
她對著他,盈盈一拜,福至深處。 再抬頭時,眼中已有了清淺的笑意。 「賀將軍之諾,芷微……明白了。」
那一夜,賀仲山走後,芷微在自己的房中,點燃了那爐她最愛的「定神香」。 香煙嫋嫋,心神俱安。 她在心中,終於為這場持續了整個冬春的婚事,畫下了句點。
若要嫁人,我選他。 以我之手,選我餘生。
【章尾心語】
ns216.73.217.11da2「他給我的,不是一場風花雪月的夢,而是一座可以遮風避雨的城。 城牆上,刻著兩個字:『我願』。 不是我願愛妳,而是我願,許妳,做妳自己。 這便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