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間——短篇小說集散地 - 02、勇者的遺產（3615-4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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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說，金髮是勇者的象徵；媽媽也說，我長的真的很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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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即使金髮在這個小村莊裡顯得突兀，我也不覺得羞恥。因為我的父親，就是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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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曾經擊敗魔王的勇者的死訊傳來了；是因病過世的，喪事是由他的妻子「魔女」負責操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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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在那一刻，在奧克蘭莊園裡，我才知道自己是那「一狗票」勇者血脈的其中之一而已；正確來說，是三十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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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帝國規範，魔女可以獲得勇者遺產的一半，而剩下的那一半，則由勇者的「三十六名子嗣」平分。看著那一袋金幣跟一把劍擺在我面前時，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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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的份。」帝國的稅務官那語氣，讓我覺得我好像是領救助金的乞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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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說實在的，看到這麼多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我似乎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了。我曾去問過魔女大人，為什麼允許勇者如此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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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多說什麼，只是望著空蕩蕩的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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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這把劍呢？」我問了魔女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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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孩子要拿走那傢伙的配劍，算是便宜你了。」我似乎還能聽到魔女大人如此嘟囔：「還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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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困惑。「您不是勇者大人的正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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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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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者大人的配劍，您真的不打算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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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看向了我。「我以前是黑森林的魔女，與勇者一同消滅了喚魔教派，才成為了他的夥伴。但或許，我們都越界了⋯⋯我無法生育子嗣，這是修煉黑魔法的代價，而勇者則需要傳承後代。所以，我『允許』了他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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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背叛的相當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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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帶走這把劍也不代表什麼，只是我不想留在身邊而已——看了就心煩。」雖然魔女大人這樣說，但我不確定她是否是真心這樣想的，但至少——這把劍能換幾個金幣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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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比起其他兄弟姐妹，至少我還多了這把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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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十八歲帶回那把劍之後，媽媽就一直將它懸掛在我的床邊；她不准我賣掉這把劍，要把它視為父親的遺物那般的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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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一袋金幣，也確實讓我們家過上了不錯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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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麻煩的就是，村裡的孩子都叫我『小勇者』，連大人們都稱我為『勇者大人』，這讓我感到很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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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這頭金髮。勇者過世後，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勇者有一大堆私生子了。原本我以為自己只是唯一，但現在我發現，也就是三十六分之一而已——也可以說，是零點零二七七的無限循環小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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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的，會煩惱到計算這東西的我，也是蠻詭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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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幾年我覺得很不好受，當我下地除草時，孩子們就會起鬨說：「快看！小勇者要勇敢的面對雜草怪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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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的玩笑其實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問題是村子裡的其他女人。勇者的遺產並不是一筆小數目，即使是魔女大人已經分走了一半，另一半的三十六分之一，也足以讓我這個農夫發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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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其他的女人開始嫉妒我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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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蜚語傳的十分難聽，不少講我媽媽的壞話，但更多的都是說：「早知道勇者這麼好釣，我當年就應該主動投懷送抱。」「是啊，要是伺候的好一點，說不定還能多賺幾個金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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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很不爽，想拿那把劍去找他們說理，但都被媽媽擋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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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的，」而媽媽總是會把我抱在懷裡，撫摸著我的頭說：「她們不可能理解我對勇者大人的愛，而你則是我曾經深愛過他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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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知道，媽媽是如此的深愛那個勇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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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魔女大人是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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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媽媽病了。這真的很突然，我也被迫要在農忙之虞，照顧媽媽的身體。來自城裡的藥物特別昂貴，即便我省吃儉用，都難以負擔得起。而當年帶回來的那袋金幣，也在媽媽生病之後飛快的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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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醫生說：「你媽媽的疾病已經無藥可治，現在就算用藥，也只是減緩她的痛苦而已。」但我才不管這些，沒有了錢，我還可以把那把劍給賣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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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媽媽似乎意識到了這點，所以一回到家，她就衝進我的房間，將那把劍死死的護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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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即便媽媽什麼話都沒說，但我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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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這是要幹什麼！」我瘋狂的大罵著：「那個男人⋯⋯妳愛過的那個勇者早就死了！然後呢？他在外面有一堆私生子，我只是其中一個而已！他的正妻——魔女大人——都放棄了這樣的勇者，甚至連他生前的佩劍都不想留下，而妳也只是陪她睡了一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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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媽媽第一次，往我的臉上甩了一巴掌。很痛，臉頰熱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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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沒有多說什麼。「他是你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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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爸！我從小到大就是妳一個人養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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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又挨了一巴掌。即便我現在能這麼冷靜的思考這一切，但想起那一刻，我都覺得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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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更後悔的是，我轉頭就離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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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躲在梅卡她家，她雖然不是一個漂亮的女孩，但很溫柔，我很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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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可能是因為『我相信她』。在我闖入她家之後，她的父母先是接納了我，並答應讓我住幾天。而梅卡則代替我到我家。看看媽媽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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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等我們都能冷靜下來後，再決定要不要賣那把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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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獨自一人躺在梅卡家的穀倉裡，看著掛在柱子上的油燈，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媽媽為什麼會那麼愛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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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他就沒有留下什麼給我們，也沒有再來見過我們，甚至很有可能——他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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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說，是因為勇者的身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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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梅卡半夜來穀倉找我時，我問了她這個問題。「妳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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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問的有點突兀，在燈火照映下，她的臉頰瞬間羞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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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是誤會了，所以繼續解釋。「我⋯我的意思是，現在我是勇者的兒子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那麼⋯⋯你會因為這點，而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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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會這麼問？」她的反應果然很敏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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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打算老實的回答。「因為我不懂⋯⋯我不懂為什麼媽媽會這樣愛著一個『當年路過留宿的男人』，並且以懷了他的孩子而感到驕傲與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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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懂了我的意思，「或許是因為他就是勇者大人吧？但也有可能『他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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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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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是因為他是誰，或他是什麼身分——他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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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懷抱著這個答案，繼續望著油燈。不是因為他是誰，是因為是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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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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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媽媽過世了。她走得很突然，但仍然留下了一封信，並且死死的抱著那把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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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幫忙梅卡家裡農務時，從梅卡那裡得到這個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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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瞬間，感覺自己好像失去了什麼——除了母親，還有心裡的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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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我才二十歲，還是母親的孩子，但老實說，我一滴淚也沒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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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忘記怎麼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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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渾噩噩的，在梅卡的家人幫助下，完成了母親的葬禮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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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真正回過神的時候，不知道已經過去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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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空無一人的房子裡，坐在桌前，在上面則擺著一封信——跟那一把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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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環顧了四周，這裏是我家。那封信依舊完整，似乎並沒有被拆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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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直到這一刻——當我伸出手，想拿起那封信時，眼淚才從眼眶中潰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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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意識到了什麼；我只剩下這把劍了，而媽媽的信，我不敢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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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你就是這樣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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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魔女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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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歲的我，又來到了奧克蘭莊園。魔女大人依舊沒變，仍然是那麼的美艷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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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仔細的打量著我。「你這一身冒險者的行頭，怎麼說呢⋯⋯跟他很像。甚至，你還帶著他的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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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老實的回答：「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這是我媽媽的遺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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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提到有封信，對吧？你還帶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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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沒有欺瞞，從隨身的皮包裡，拿出了當年母親留下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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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沒有拆開呢⋯⋯」我看著魔女大人抬起左手，一個彈指，我手邊就傳來『轟』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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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識的放開手，定睛一瞧，那封信已經被熊熊的火焰給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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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感覺輕鬆一點嗎？」魔女大人走向我，撫摸著我的臉頰。「比起你爸爸，你實在是個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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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我到現在都還不確定我該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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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有一部分是憤怒，因為我還沒拆開看過。但一部分卻又釋懷，因為我不用面對這個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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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也悔恨，為什麼不快一點拆開來看？但我也高興，因為魔女大人，替我燒掉了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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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用面對這個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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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恨、憤怒、釋懷、愉悅⋯⋯這個勇者之子的身分，真的給你帶來的，只有痛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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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愣，我下意識的退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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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嗎？這就是魔法，我可以讀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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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嘗試組織語言，至少這個階段，我應該說些什麼。「妳為什麼要燒掉我的信！」然而，我自己都聽得出來在我語氣裡藏著的那份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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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不老實』這點，跟你爸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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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魔女大人又走到我面前，用雙手挽著我的脖子，直接吻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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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抵抗。這是因為期待？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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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大人的唇緩緩的讓出一點空隙，對我說：「但，你不是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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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表示，她可以像看一個「男人」一般的看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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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我想起梅卡的那句話：「媽媽愛他，因為他就是他。」看來，魔女大人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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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面對我，似乎她可以更直接——就算是當成「他」的複製品也好，這個如此相像的肉體，似乎能喚回一些過往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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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任何經驗，所以魔女大人主動的執導了我。但要說那一夜是歡愉，不如說是「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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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他的孩子之中，與他最像的一個。對我來說，跟你做愛就像跟他做愛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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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有不同的地方——你沒你爸那麼迷人。自卑、弱小、陰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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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也說明了，你不是你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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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親吻了我的額頭，就像母親親吻孩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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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然後開始變得主動。我的動作粗魯、狂躁，正中她的要害。或許，我渴望滿足她——或挑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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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不是他，」有這麼一刻，我說出了這句話：「或許我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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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跟魔女大人說的，也可能是跟我自己。事實上，我不確定這句話有沒有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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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魔女大人確實回答了我了。「你可以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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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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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魔女與勇者相愛。曾經，她們合力消滅了魔王。曾經，她們從這個世界退隱，並且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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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她們也想要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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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個孩子以後，他或許還是魔女所愛的勇者，但勇者已經不是她所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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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默契的避免了那一夜的談話，畢竟對我來說，那很詭異。而對她來說，則沒有獲得任何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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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或許終究只是個影子，」但我，也是那個「無法成為勇者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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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時，魔女大人再一次撫摸了我的臉頰。「你是三十六個孩子中，唯一一個回來看我的。」我也終於在那句話裡，聽到了一點依依不捨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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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諾「我會再回來。」然後她抱住了我——不是男人，而是一個遠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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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不要了吧，畢竟你不是他，這裡也不是你的家。」即使把我推開了，我還是沒感受到被驅逐或疏離。「如果你遇到困難了，可以去佛克斯山的黑森林地區，那裡是我的家鄉；魔女不一定可信，但你可以信任哪裡的教團黑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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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這句話，我離開了，只留下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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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給妳寄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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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魔女大人、三十六個孩子與他們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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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是被「勇者」所困著的那個不起眼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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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沒有孩子想要這把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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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不是勇者。或許體內有他一部分的血液吧？但我也只是一個農夫而已——現在，我穿上了皮甲，帶著曾經的勇者的劍，成為了冒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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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只是個冒險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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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那份枷鎖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金髮，面容，說穿了也只是與生俱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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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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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或許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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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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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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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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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先去黑森林看看吧。不知道黑騎士是長怎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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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者的遺產》（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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