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相布施」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xqcVrPbEq
「我總以為，我與他的相識，始於那些夾在書卷裡的、隻言片語的書信。 直到那日，我在舊物中，翻出了那本《笑談記》。 我才恍然記起，原來，早在與他通信之前，我已見過他。 在一個細雨初霽的午後，在我們同時伸向一卷『不正經』的書時。」
窗外的春雨，纏纏綿綿地下了一整日，到了傍晚，終於初霽。空氣中，有著雨後泥土與新芽的清新氣息。 芷微正獨坐在自己院中的書房裡，整理著書架。她指尖劃過一排排書卷，最後，落在了一本沒有封名的、用淡墨畫著一朵蘑菇的舊冊子上。
是顧言之送她的那本《胡說八道》。
她將冊子取下，輕輕翻開。裡面抄錄的，果然都是些引人發噱的笑話與趣聞。她看著那清雋瘦勁的字跡，心緒卻不由得飄回了很久以前。
那年，她剛滿十五歲，還未及笄。 也是這樣一個細雨初霽的午後，她溜出府，鑽進了「夢屋」書肆。那時的她，對宅子外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她記得，自己一眼就看到書架頂層，放著一本坊間流傳、卻被視為「不登大雅之堂」的《笑談記》。她踮起腳，伸出手，正要將那本書取下。 可就在同時，另一隻修長乾淨的手，也伸向了同一本書。
她一怔，回過頭，看見了一個身著青衫的年輕男子。他約莫二十出頭，眉目沉靜，面容素淨，身上沒有任何世家公子的浮華之氣，只有一股乾淨的書卷氣。 他似乎也有些意外，看了她一眼，便極有禮地收回了手，後退半步，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芷微的臉，微微有些發熱。她小聲道：「公子先請。」 那人卻搖了搖頭，聲音清淡，像雨後的空氣：「無妨。姑娘既喜歡，便拿去吧。」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書上，又淡淡地補了一句：「此書不正經，卻能教人正心。」
一句話，說得芷微心中一動。 她從未聽過有人這樣評價一本笑話書。她好奇地問：「此話怎講？」 「人生在世，多為禮法規矩所困，言不由衷，行不由心。」他看著她，眼神清澈如洗，「這書中人，看似荒唐，卻活得坦蕩。讀之，能讓人於笑聲中，窺見幾分本心。心正了，看萬物，便也正了。」
那番話，不像是在對一個十五歲的少女說，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芷微卻聽懂了。 她後來才知道，那時的他，是剛入仕途的顧言之，正在為書肆主人校對一本新收的《香譜》。
那日，她最終還是買下了那本《笑談記》。而他，則在她走後，才將另一本，從書架的角落裡取出。
思緒從三年前的雨天，回到眼前。 芷微撫摸著手中的《胡說八道》，心頭湧上一股難言的暖意。
她想起這些年，兩人雖未再見，卻一直藉著這間小小的書肆，交換著彼此的讀書心得。他從不問她的家事，從不探她的心意，送來的，永遠是這些能讓她開懷的「不正經」之物。
原來，他不是不懂風月，不是不懂詩詞。 他只是，選擇了一種最不打擾、最不讓她為難的方式，來表達他的關懷。
芷微走到窗邊，推開了窗。 雨後的庭院，潔淨清新，一株桃花，正含苞待放。
她心中忽然無比地清明。 原來，真的有這樣一個人。他從未向我求取過任何東西，卻總是在用他的方式，希望我能活得安穩，過得快樂。
這份安穩與快樂，她想，自己，也該親手去握住了。
【章尾心語】
ns216.73.217.11da2「初見時，我只當他是一位有趣的書生。 再回首，才明白，他那句『此書不正經，卻教人正心』，說的是書，也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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