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駐紮的營區臨水而建,幾座大帳背靠山壁,除了取水方便外,既有風景也有屏障。這日前往駐紮營區的不只黎顯還有司空司馬等六卿三巫,他們一行人抵達後下了車輿,由隱山侯的內使安牧帶領,但還沒走到惠王帳前就聽到一陣吵雜聲。
「我是父王的嫡子!前來探望請安天經地義,何故將我阻攔在外?」
黎顯皺皺眉頭,聽出這個聲音是三弟黎雍的,近年他態度越加張狂放肆,現在就連在王帳之前都如此喧嘩無禮。他加大腳步往前疾行,正要出聲喝斥,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傳來先阻了黎雍。
「父王一路奔波困倦,早早交代今日只見太子,若非緊急,待入王城之後再覲見即可。」
黎雍一向看這位庶兄十分不順眼,一來是過去長兄一向待他比待自己更親厚,二來是還在學宮時,明明兩人是同期入學,他卻沒花多久就趕上進度,跟黎顯成為學宮裡成為最出風頭的兩人。
他一向嘴甜最得姜后喜愛,但談到次子的功課她也不免要念上幾句:「比不過你嫡兄也就罷了,可不能被黎隱壓了一頭!」
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WaB3MDNuf
平時眾人目光都聚焦在黎顯身上已經讓他感到十分憋屈,現在看到連該客死異鄉的黎隱都出現,還讓守衛攔著自己就更讓他火大,嘴上也跟著出言不遜:
「哼!誰知道你說的是真的假的?你又算什麼東西?區區一個庶子……別以為封了侯又立了點微末功勞就能爬到我頭上來!」
黎隱從以前就不怎麼把黎雍放在眼裡,對他的無禮挑釁也不以為意,眉毛抬抬讓手下攔著人轉身就走。看他那副輕蔑模樣黎雍就來氣,居然彎腰往地上撿了一塊石頭就朝黎隱的背後丟去。
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9OG2SFDd7
沒人看見黎顯怎麼動作的,身形微動瞬間就擋在兩人之間,抬手一抓就將那顆飛石握在手裡。
平時溫和帶笑的俊美容顏陰沉下來,沉聲怒道:
「目無尊長、以下犯上……枉費你這些年讀的聖賢書!現在居然還朝手足出手!」
「他算甚麼手——」
「住口!」黎顯手上施力,將那顆石頭碎成數塊,擲出兩顆碎石打在黎雍膝頭,讓他一個腳軟就地跪下。「不知進退的東西……敢在帳前失儀,罰你在此思過,午時方起!」
黎顯廣袖一甩,轉身越過黎隱逕直往主帳方向走去。黎雍沒想到自己急著想來討父王歡心卻反而落得一身狼狽,在眾人之前罰跪思過又是何等的奇恥大辱,連忙哀聲呼喚:「兄長!」
身長玉立的黎顯腳步一停,他一向護黎隱這個短,剛剛一氣之下便出口罰人。但黎雍終究是嫡出王子,此時稍稍冷靜下來便想到還是得顧念王室顏面。
他頭也沒回,聲音清晰的傳到眾人耳中:「不跪這裡也行,你回景賢居跪著,把《康誥》的內容抄過十遍,等我回宮檢查。子耿,送三公子回宮!」
黎雍咬緊牙根心中恨得不行,在子耿的攙扶下站起身往營區出口的方向走,經過六卿三巫幾位大臣身邊時更覺羞愧,連施禮都免了快步往外走。
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icQfI5ZzE
黎顯立在原地不動,直到黎隱走到他面前向他作揖行禮,他才抬手回禮說道:「方才是我魯莽先行,還請隱山侯帶路。」
從進來到現在,他終於正面注視著現在比他高出一掌的黎隱,大概是他近年久在邊境沙場,身形比以前厚實高大許多。
他眼神不顯,其實卻貪婪的想將故人身上的每一寸變化的看個仔細,然而與內心相反的是他口氣生疏客氣,也沒有久別重逢的簡單問候,只有公事公辦。
黎隱沒有情緒的點點頭,接下來的話卻是對幾位公卿說的。「要請幾位大人留步候傳,王上交代了先與殿下說話,還請先到客帳用些茶水稍等。」
內使牧安做了個請的手勢便將一行人帶走,述道跟在黎顯身後隨兩人移動,走過幾個帳後卻見隱山侯在一道竹籬前停下腳步。
黎顯會意,轉頭對述道說,:「前頭便是王帳,你就待在這等,不可進入十步之內。」
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XVfIdkkUN
他們走到一座大帳之前,奇怪的是除了竹籬前的那排衛士外,帳前卻不見屠蘇、也不見其他御前虎賁衛。黎顯跟著黎隱走入帳內,裡頭空無一人,擺設的用品也不像是黎瑾日常使用的。
他不信黎隱會害他,但眼下的狀況委實有些詭異,說話的聲音裡也帶了幾分警戒:「這是怎麼回事?父王呢?」
只見黎隱沉默地走到盥洗的水盆前,取下放在架上的葛巾沾濕擰乾後又走到黎顯身旁,輕握住他的手腕拉起,再低頭用葛巾仔細的輕柔擦拭其上沾染的灰土,熟悉自然的模樣像是兩人從沒分開過。
他終於開口,卻沒回答兄長的問題。「方才就算你不出手,我也能避開。」
黎顯垂下眼睫看著他將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擦過,突地反手握住黎隱的手一扯又隨即鬆開,扯開唇角冷聲說道:
「黎雍行事出格,身為兄長我自當管教可不是為了你!不用做這些有的沒的,父王在哪?」
黎隱用手指在掌心摩娑了幾下回味剛才將人握在手中的觸感,接著一雙沉潭般的碧眼緊盯著眼前多年不見的人兒開口問道:
「你還記得多年前,瑤華宮底下那座鏡湖嗎?」
ns216.73.216.72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