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到了藍眼王子 - 第一章

白行之記得，那天太陽特別大。

大到他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片場，從一所正經小學誤入了哪部名為《人類排擠手冊》的教育驚悚片現場。

他穿著乾淨的白T恤，黑褲子，頭髮濕濕地貼在額頭上，蹲在操場邊角的一棵樹蔭下。

小臉冷冰冰的，像剛從冰箱拿出來的雞蛋布丁。

只不過這布丁有點不一樣，因為他是混血兒，白皮膚，金頭髮，藍眼睛。

一張臉像漫畫裡走出來的歐洲小王子，結果他一開口卻是流利的中文。

連老師都偶爾卡殼：「呃，白……白同學，你……你是混哪一個國家？」

他低頭說：「我媽媽是英國人。」

然後班上就出現了奇妙的寂靜。

寂靜過後是風聲，風聲裡有竊竊私語。

「欸，他媽媽是不是不要他啊？」

「藍眼怪人，感覺超難親近。」

也不知道是哪個帶頭的開始起鬨：「他都不會跟別人說話啦。」

白行之沒有反駁。

他的便當被踢倒兩次，鉛筆盒掉進水溝一次，名字被偷偷塗掉三次。

他就像個無聲的幽靈，每天上下課準時出現。

坐在教室最後一排，安靜、冷漠、不交朋友。

然後夏清然出現了。

那天是「小小創意日」，學校安排學生們自己組裝簡易機器人，比賽誰的走得快。

每個人都三三兩兩分了小組，桌上堆滿了齒輪、螺絲、馬達和說明書。

白行之的桌上只有一個機器人零件包，和他孤零零的人影。

他低頭開始按說明書組裝。

手很穩，眼睛很專注，但他不知道背後有個正在打量他的孩子。

夏清然，三班著名的話癆兼自來熟，興趣是收集彩色膠帶和觀察人類。

他拎著自己的組裝件左顧右盼，一眼就瞧見了那個被孤立的白行之。

夏清然：「你一個人嗎？」

白行之沒回答，手還在拴螺絲。

夏清然自顧自拉了張椅子坐下來。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gHsD3djFS

「我叫夏清然，夏天的夏，清水的清，然後是……呃，自然的然啦。」

白行之：「……」

夏清然：「這個零件你裝錯位置囉，腳會轉不動。」

夏清然彎腰撿起一顆滾到地上的小齒輪，塞回他手中。

夏清然：「機器人就像人一樣，腳放錯地方也走不動路。」

白行之這才微微抬頭，對上那雙像亮晶晶黑糖水的眼睛。

那孩子笑起來臉頰兩邊有微微的酒窩，牙齒缺了兩顆，但笑容非常真誠。

白行之怔了一下，喉嚨裡卡了一塊沒說出口的話。

夏清然：「你不會說話喔？」

夏清然湊近他一點，「你不會真的是機器人吧？」

「冷冰冰的、藍眼睛，還自己偷偷組小零件……」

「你是不是白色型號的？」

白行之：「……不是。」

「哇，你會講話耶！」夏清然驚喜地拍手，「你好棒喔！」

白行之：「……你是傻瓜嗎？」

夏清然：「嗯，我媽也這麼說過。」

白行之「噗」的一聲，沒忍住笑了出來。

他立刻收斂起嘴角但已經來不及，夏清然滿臉「我抓到你在偷偷當人類」的得意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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