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榆河 - 第六十五章（上）

導讀：一場突如其來的冰雹，不但砸壞了莊稼房屋，桂花家的豬圈也趴窩了，豬掉進茅缸淹死了，死豬無法出售，這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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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雑調•初願違

冰雹如瀑，屋破圈伏，茅缸溺豬。

大腸覓了去處，豬肝有了主。

本想賣了當學徒，最後僅僅是鋪了路。

想當初，半夜偷菽，寒冬挑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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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娃，沒有幾天就高中畢業了，你打算怎麼辦？”

“三哥，還能咋的？工農兵大學生咱可挨不著邊，只能進兒童班了。”

“這樣也好，你們哥倆的工分也能頂得上一個大人，四嬸的壓力算是小了些。”

“汪姐姐回上海前也是這麼說的。”

“汪知青回上海了？”

“回去四五天了，她說家裡寫信讓她回去的，估計這兩天就回來了。”

“這大熱天的回去做什麼？”

“她沒有說，只說四五天就回來。”

“還是城裡好，聽沈義說城裡的故事，很多東西我都聽不懂的，說過一個農村人到無錫城裡當兵的故事，鬧了很多笑話。”

“我做夢都想去當兵，可惜我才十四歲，人家不要啊。”

“現在不要娃娃兵。”

“還是過去打仗的時候好，你看小兵張嘎還沒有我大呢，就能當兵。”

“瞎嚼蛆，打仗哪有好日子過的，你忘了你爺爺是怎麼死的了？”

“可恨的日本鬼子美國鬼子，所以才要去當兵殺他們。”

“這尼克森才訪華回去，你到哪去殺美國鬼子日本鬼子，哈哈！哦，對了，承闊怎麼樣了，啥時去學木匠？”

“這些天我媽和我哥老說這些事，說想把豬賣了，換點錢交生產隊，讓我哥去學木匠，但是現在大熱天，生豬不值錢，評不上好等級。”

“那怎麼辦呢？二娃，那頭癩豬養了有兩年了吧？”

“兩年多了，我媽說應該出擔了。”

“二娃，依我說早點把豬賣了，錢到手才是真的，估計也能買個三四十塊，這可是淨得，不要成本的。”

“是的，是的，這多虧了三哥你呀。”

“看樣子馬上要來暴雨了，你瞧這天，還是到牛棚裡去吧。”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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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倆鑽進牛棚沒有多久，外面大風就刮著雨來了，一下子湧進屋子，似乎要把屋子給掀了。

“二娃，快把門關上，這風太大了。”

承山坐在屋子裡的一個樹樁上，承廣直接躺在床上。

“三哥，這雨也太大了，怎麼外面這麼響？像電影裡掃機槍似的。”

“這大暴雨，從來沒有見過，你看這屋頂，好像都在晃。”

“不對呀，總感覺是什麼東西砸下來似的，這草屋，哪有雨能把屋頂弄得晃起來的。”

“那你從門縫朝外看看。”

“好的。”承廣一骨碌爬了起來，透過門縫一看，頓時嚇了一跳，“三哥，快來看，落下來的都是雞蛋一樣大的冰蛋啊。”

“什麼？”承山連忙站了起來，湊到門縫一看，落下的雞蛋大小的冰塊真的像掃機槍那樣，乒乒乓乓的，“乖乖隆地咚，二娃，這不是冰蛋，這是冰雹，這麼大，要是沒有地方躲，能砸死人的。”

“你說這大夏天的怎麼落起冰來了，冬天也不會這樣啊？真的是尼克森帶來的壞。”

“哈哈，怎麼又礙上尼克森什麼事了？”

“我這不是說笑麼？”

“這下子可不得了，田裡的莊稼估計都能被砸壞了，好在小麥已經收上來了，要是這冰雹早落些日子，小麥也完了。”

“玉米才2尺高，要是被砸斷了，就真的要餓肚子了。”

“麻煩，麻煩大了，看樣子要補種晚玉米了，如果現在種下去，要等到中秋後半個月才能收，又會耽誤種麥子，今年什麼年成，又是倒春寒又是這麼大的冰雹，唉！”

“這要下到什麼時候？”

“不會太久，半個小時了不得了，估計馬上就會停，要是真的落上一天，大家都甭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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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過了二十幾分鐘，冰雹終於停了下來，哥倆走出來一看，地上全是白花花圓滾滾的冰球。

“這地上都砸出坑了。”

“可不是，要是砸腦袋上，小命都沒了。”

“好在我們躲得快，不曉得地裡有沒有人被砸倒？”

“你過來的時候，差不多要放工，應該能躲躲的，莊子外面也有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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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都看見又好幾片瓦碎了。”

“好好數數，有多少片？”

承山承廣正看著地上的冰雹發愣，突然聽到屋子遠處傳來說話聲。

“三哥，這誰在說話？不是我們東台話。”

“是沈義，說的無錫話，發生什麼事了？快去看看。”

哥倆轉身到牛棚後，發現沈友堂全家都在房前屋後轉，眼睛都朝屋頂上看。

“三哥，他們看什麼？”

“應該是屋上的瓦被冰雹砸了。”

“不得了，都說瓦房好，這些瓦要是換一下，得要多少錢？”

“這房子是青磚青瓦，我爹說他過去在嚴家灶燒土窯的時候，青磚青瓦要燒半個月，哪像現在的磚瓦廠，半天就燒好了，都是紅磚紅瓦，沒有這青的結實。”

“要都是紅瓦，還不都被砸爛了？”

“估計是。”

“我看這青瓦也被砸了不少啊。”

“是呀，砸碎了的在下面就看得出來，要是裂開的，得爬上屋頂才曉得，這房子去年才造起來的，哪曉得這麼快，又要修房頂了。”

“不得了，這得要多少錢？”

“紅磚三分一塊，青磚得要五分，青瓦更貴，估計二角朝外了。”

“都說瓦房好，我看還是草房好，你看你哪個草房被砸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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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廣也惦記著家裡的情況，急忙回到牛棚背上自己的那籃子豬草，拔腳就朝家趕。才進莊子，就看見到大家都在房前屋後轉著，因为都是草屋，加上年久失修，莊子上的房子多少都有一點損失。

“乖乖隆地咚，蠻老太的房子怎麼都被砸趴下了？”

“二娃，你怎麼從外面回來的？剛才那場冰雹大得不得了的。”

“是呀，承乾哥，我躲在牛棚裡，沈知青的房子上瓦都被砸碎了好多。”

“啊！？還有這事呀，乖乖隆地咚，这下损失大了。”

“好在蠻老太過年前幾天去了上官鵬，要不這回就沒得命了。”

“是呀，是呀，幸虧她福大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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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廣來不及細說，急忙朝家趕，遠遠地看見大門敞著，煙囪也沒有冒煙。

“壞事了？”承廣心下一驚，急忙三步並兩步跑了過來。

“媽，哥。”

“二娃，你回來了，剛才那場冰雹大得不得了，把豬圈都給砸塌了。”汪娢萍聽見承廣的聲音，急忙從屋後走了出來。

“汪姐姐，你回來了，什麼時候到的？”

“上午我就到了，我從上海把我原來騎的腳踏車帶來了，昨晚在沈美玲那裡住了一夜，今天早上起大早騎回來的。”

“豬呢？”

“你去看看。”

承廣看到豬圈全塌了，媽媽和哥哥正蹲在豬圈後面抹眼淚。

“怎麼啦？”

“二娃，四嬸說，下冰雹的時候豬圈塌了，豬就跑了出來，不曉得怎的就掉到了茅缸裡，淹死了。”

承廣看著已經被拖上來的豬，臭烘烘的，一下子也沒了主意。

“現在怎麼辦？”

“四嬸，別哭了，趕緊拿個主意。”

看到承廣回來了，桂花抹了抹眼淚：

“承闊，二娃，要不我們挑桶水把豬洗一下，趕緊送公社食品站，看能不能賣幾個錢？”

“媽，食品站不要死豬的，我在公社看見過，人家也是把淹死的豬抬過去的，都給食品站的人跪下了，食品站就是不要。”

“四嬸，食品站那是國營單位，不敢收死豬的。”

“那怎麼辦？”

“以前有過這樣的事麼？”

“有過，不過都是小豬子啊，都是自己剁了家裡吃的。”

“這麼大的豬，這大熱天的，自家怎麼吃啊？過年生產隊殺豬，那是分給全隊的呀。”

“娢萍，你說得對，就殺了分給莊子上，承闊，你到東八灶找殺豬匠，叫人家來幫助殺豬。”

“好的。”也只能這樣了，把豬殺了，賣肉，說不定還能賣幾個錢，總比一分沒有好，承闊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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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殺豬匠扛著那大大的燙豬的圓桶走進梁家莊的時候，大家差不多都在地裡查看災情，一個個都感到奇怪，誰家要殺豬，這大熱天的。

“承闊，你怎麼把殺豬匠帶進來了，你家要殺豬？”

“下冰雹的時候豬圈塌了，豬跑出來掉茅缸淹死了，只能殺了。”

“就是那頭癩豬嗎？”

“是呀。”

“乖乖隆地咚，這養了差不多兩年了吧。”

“兩年多了。”

“有多重？”

“估計有120斤。”

“唉，不得了，承闊還指望這豬賣了去學木匠的，這下沒戲了。”

“人算不如天算啊。”

“是呀，要是這豬賣了，就是滿賺，癩豬不要成本的啊。”

“還好不要成本，要是25塊錢買的，四嬸上吊的心估計都有。”

“是呀，你說這日子怎麼這麼越來越難過的，唉！”

“沒得辦法，這都是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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