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上鳶飛 - 第九章-父子談話

天剛亮，薄霧未散。府裡安靜得出奇，紅燭熄盡，帳內殘香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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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錦睡得沉，呼吸規律，手臂還懶懶的搭在謝鳶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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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鳶睜開眼，望了他一會兒，輕手輕腳掙開那溫熱的桎梏，起身穿衣。他腳步極輕，像怕吵醒床上的人。直到走出臥房，呼吸才微微紓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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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僕從們還未完全動作起來，他走得快，一路穿過廊下，直奔外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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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昨晚沒睡好？」謝丞相站在門口旁，望著窗外的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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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鳶沒回答，走過去坐下，添了兩杯茶。熱氣升騰間，他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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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許家的婚事是你處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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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丞相沒直接回話，也走過去坐著，慢條斯理地飲了口茶，然後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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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大早來，就為問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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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問這個，我連我自己的婚事都搞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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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鳶語氣淡淡，直勾勾的盯著茶杯，像是在逃避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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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丞相看了他半晌，聲音平穩：「看來沈錦都告訴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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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鳶怔了一下，一時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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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丞相又開口道：「你那脾氣，我清楚。真正下定決心離開時，不會留書，不會道別，只會連夜斷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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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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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逃得再急，也還帶著那封信。」他將茶蓋輕輕旋了旋，聲音低了下來，「那並不是恨一個人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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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鳶垂下眼，手指緊捏著茶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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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二人只是缺少了些許磨練，我不過是推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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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那門親事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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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沒跑一遭，沒經那場風雪，你這個人，怕是永遠學不會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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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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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你們相逢了。」謝丞相語氣極輕：「我下對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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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靜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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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鳶喉頭微動，似有什麼情緒翻湧，卻只低聲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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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五年，是不是讓你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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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丞相動作一滯，道：「我並沒有失望，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關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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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氣淡的像細雨落湖面，帶起一陣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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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娘常問我，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肯回頭。我總說，讓他自己想通，比我們逼他要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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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謝鳶，神情不像朝堂上那般鋒利，反倒多了一絲難得的溫和與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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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不懂你那股傲氣，也不是不認可你對感情的執著。只是很多事，若不折一折，是難以成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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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鳶梗了梗喉嚨，輕聲說：「那我算是成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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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謝丞相點點頭，忽而笑了笑，「你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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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卸下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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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因為如此，這段婚事才算站得穩。不是被誰安排，也不是誰替你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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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鳶沒說話，肩膀微微顫動。他抬起眼，望著眼前這位從小威嚴如山的父親，忽然覺得那些年來擱在心口的重擔，有了一絲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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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沈錦他……也等了我很久。」他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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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看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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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丞相說得平靜，卻難得點頭。起身時順手把他頭髮撥了撥，像很多年前還是少年時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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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吧。你那夫君醒來沒看見你，又要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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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鳶：「……他慌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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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丞相看他一眼：「五年了，一醒來心上人不在身邊，他該做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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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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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雨漸停，晨光微亮，青磚紅瓦浸在薄霧與陽光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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