弒神 - 第一章：失樂園

數據洪流在視野中褪去，冰冷的金屬質感從四肢百骸滲透上來。謝譯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由純白方塊構成的無垠空間裡。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消毒水和香氛混合的詭異氣味，像極了高級殯儀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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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一顆由無數液晶螢幕拼接而成的巨大眼球正漠然地俯瞰著他，螢幕上滾動著冰冷的綠色代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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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家[數據已遮蔽]，歡迎進入第？？號劇本：失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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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目標：服從劇本，贖清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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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線任務：在伊甸園中，作為『人類』，抵禦『蛇』的誘惑，拒絕食用智慧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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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倒數計時：72: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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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悖逆值超過阈值將受到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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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玩家悖逆值：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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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行鮮紅的警告字體，幾乎要從螢幕上滴下血來。

謝譯活動了一下手腕，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與這片聖潔空間格格不入的譏誚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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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罪？——大概是…把神話當成笑話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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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系統」，一座囚禁「罪人」的無限輪迴牢籠。這是眾神為所有膽敢質疑祂們權威的靈魂所打造的煉獄。在這裡，記憶會被剝奪，情感會被格式化，唯一剩下的，就是被預設好的「罪孽」，以及永無止境、旨在消磨一切意志的輪迴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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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敗者的靈魂將被系統吞噬，化為滋養眾神神力的養料，而通關的條件，永遠只有「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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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謝譯是個bug。一個從進入系統初始就帶著100%悖逆值的bug級玩家。他忘了自己是誰，忘了自己來自哪裡，卻唯獨記得一件事——規則，就是用來打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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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白的空間開始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生機盎然的原始森林。空氣濕潤而溫暖，奇花異草爭奇鬥豔，高聳入雲的巨樹枝葉間，灑下金色的陽光。不遠處，一棵散發著柔和光暈的果樹亭亭玉立，樹上結滿了看起來鮮美多汁的金色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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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甸園。智慧之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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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穿著白色亞麻布衣袍的男人站在樹下，面容模糊，像是被打了馬賽克，身上散發著一股「我是NPC」的標準氣息。他看到謝譯，立刻露出程式化的溫和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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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來到主的恩賜之地。記住，無論如何，都不要聽信蛇的讒言，更不要碰那樹上的果實，那是神對我們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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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譯沒理他，徑直走向那棵智慧之樹。陽光照在他身上，卻讓他感覺到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厭惡。這種被精心調配過的、虛假的溫暖，比任何嚴寒都更讓他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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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沒聽到我說話嗎？」NPC的語氣開始變得嚴厲，「服從是我們唯一的救贖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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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譯走到樹下，抬頭看著那些飽滿的金色蘋果。每一顆蘋果的果皮下，似乎都有無數細微的數據流在轉動，它們不是果實，而是監控器，是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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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摘下了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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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整個伊甸園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NPC臉上的溫和笑容凝固、碎裂，取而代之的是猙獰的怒意。天空中的金色陽光迅速褪為血紅，溫暖的空氣變得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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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玩家悖逆行為觸發！悖逆值：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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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懲罰機制啟動！『天使』將對罪人進行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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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裂開，數十個身穿白色盔甲、背生光翼、手持烈焰之劍的「天使」從裂縫中升起。他們的面容同樣模糊，但身上散發出的殺意卻是真實不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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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人！你違背了神的旨意！」天使們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化為震耳欲聾的審判之聲，「你將被聖火焚燒，直到你的罪孽被滌淨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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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之劍劃破空氣，帶著灼熱的氣浪朝謝譯席捲而來。

謝譯不閃不避，只是將那顆金色的蘋果舉到眼前，輕輕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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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本？考驗？」他低語道，「你們的劇本裡…有寫過神也會流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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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猛地捏碎了手中的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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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實爆裂，濺出的不是汁液，而是奔騰的數據流和刺耳的電流聲。與此同時，謝譯的右臂上，皮膚寸寸裂開，一條猩紅色的、帶著金屬質感的鎖鏈從血肉中猙獰地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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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普通的鎖鏈，它像是有生命一般搏動著，每一節鏈環上都布滿了鋒利如鋸齒的倒刺。隨著謝譯情緒的沸騰，鎖鏈瘋狂增殖、延長，在他身後狂舞，宛如地獄綻放的血色彼岸花。這是他的武器，據說，是某位初代弒神者的脊髓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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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力美學，在此刻展現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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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紅鎖鏈如同一條嗜血的怒龍，迎上了天使們的烈焰之劍。金屬與火焰碰撞，發出刺耳的尖嘯。熾熱的劍鋒斬在鎖鏈上，只能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而鎖鏈上的鋸齒倒刺卻輕易地撕裂了天使們的盔甲，將他們由數據構成的軀體攪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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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點四濺，慘叫連連。這不是戰鬥，而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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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譯的眼神裡沒有一絲溫度，只有純粹的、沸騰的破壞慾。他討厭這個鳥籠，討厭這些虛偽的劇本，更討厭那些躲在幕後，靠吸食他人痛苦為生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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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做的，從來不是「通關」，而是「拆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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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將最後一個天使撕成碎片時，整個空間劇烈地震動起來。頭頂那顆巨大的眼球瘋狂閃爍，數據流變得紊亂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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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錯誤！系統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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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測到無法識別的攻擊模式！】

【最高權限介入請求已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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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一股無法抗拒的威壓從天而降。

那是一種凌駕於所有生命之上的、絕對的、冷酷的意志。周圍的空氣彷彿凝固成了實質，將謝譯死死地壓在原地。他身後狂舞的猩紅鎖鏈也像是被扼住了喉嚨的野獸，不甘地發出低沉的嗚咽，緩緩縮回他的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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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智慧之樹的樹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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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制服，銀灰色的長髮束在腦後，臉上戴著一副金絲眼鏡，氣質與這個混亂的、充滿暴力與血腥的場景格格不入，彷彿一位正在巡視自己領地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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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譯眯起了眼。他從這個男人身上，感受到了與那些程式化的NPC截然不同的、貨真價實的壓迫感。這不是數據，而是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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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緩緩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目光落在謝譯身上，像是刀鋒一樣銳利。

「監管者守則第一條——」他開口，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卻不帶任何感情，「不允許玩家抬頭直視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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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卻微微抬起了下巴，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迫使謝譯不得不「抬頭」仰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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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譯笑了，嘴角的血跡讓他看起來邪氣又張狂。「那你又是哪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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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沒有回答，只是緩步向他走來。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謝譯心臟的鼓點上，沉重而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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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家[數據已遮蔽]，因惡意破壞劇本、攻擊系統單位、悖逆值嚴重超標，現對你進行強制『格式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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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聲音如同最終的判決。他伸出手，掌心浮現出一個由無數符文構成的複雜法陣。那法陣散發出的力量，讓謝譯感受到了久違的、致命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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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第一次在這個監獄裡，感覺到自己真的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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