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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小时候就不怕黑了——倒不是不怕,而是,你瞧,没法子怕。她怕了,反正也没人来帮她..扶着她...至于马克西米利安的这个孙女...“我没法回答您。”那天问起这件事,她已经一脸疲惫...客厅的灯亮如白昼,她一抬头,好像看见燃烧的星星。闪着磷光的破烂分明不是珠宝;黑夜璀璨得和宝石...好像是什么爱情明亮的云母。子宫中怀着亮光;他身上拖着锁链的声响,一度让她怀疑他是否是昼伏夜出。布莱叶告诉她那是影子,倘使她怀了心思要寻找比...更充足...黑色泼溅各处,橱柜,地窖,阁楼,狭缝和巢穴里。没有风和雨,如果跟着布莱叶走,那也不冷。“风很多,很大。”有个厨房,在地下。出于这种原因,不难想象它竟然最终会在地窖中形成一个小暖房...感官被磨钝了,她夹着一个托盘。“...你?”他向她笑一笑,影子在身后...现在她知道她不是怕他,怨恨他..可怜他。她认识他...从那时候开始..
她诞生在哪颗星星下?黑暗的星图下...他们说命运就是这么决定的。同一颗星星...同一种命运...无论怎样,略有不同,但一定差别不大,你说对不对,贝茨?..她的手臂环着他。有两天,那个...好像持续被牙痛困扰...在餐桌上他好像在宣读什么学术论文。“他以前不是这样的。”马克西米利安也很困惑,但总归他不能在意了...他总是这样。连续几夜她都在床上听见诺尔磨牙的声音...也许影子在和那位绅士接吻呢...一颗牙磨着另一颗..她说不清,也没法停止想。有些人是命运的发明家,另一些是命运的奴隶。你是什么?她坐在一旁..不乐意回答他。“太难了。”他的手....“这是莎乐美版本的‘蠢问题’。我知道。”他做个手势。“哪有的事。”她听他说...他的声音里有种微妙不协调的怀旧感。..哪里的人能够飞行了..哪里发现了新的星星。成千上万种命运,小姐;他们两人一人在楼上,一人在楼梯间..你是...想要哪一种?但她备受折磨,听他那么愉快轻松地攀谈...星星和能飞行的,哪种都不是她的命运。“马克西米利安!”贝茨说。“你一直在这?”她要说他偷听,但他笑起来。“嘘。”于是她不说话了,任由他的手指落在她的嘴唇上...她的手握着他的手腕。“有一个自然学家名字跟她挺像。”“拼写是一样的。”他说。“发音规则不同这事常有...”他有点儿心不在焉。
...他像几乎确信且奇妙一样观察她:当她在..上蹿下跳时他心想..人的命运..像雪花的形状和成型一样千变万化,为什么就是这一种,在这个固定的...界面,纹理..形成一个固定的六边形;形成一个她..?贝茨..透过城堡的窗户,白雾如同藤曼的花纹一样被细致地雕刻,好像赤身裸体的鸟再度长出不详的纹理...当他抬头,或者走近..冷霜的纹理刻在他的皮肤上...宛如白色的锁子甲...无论什么精致的细节和光辉的图案,都要么因为太渺小,要么因为太遥远,而被空气中细小的纹理和边缘混为一谈了....他在他面前展示一副对称的图画,他却在其中除了失衡以外什么也注意不到...他们坐在曾经属于他们父亲的房子里..摆设和他还活着..还被爱着的时候...当他抬起头,他弟弟看见他眼里的困惑..他的脸在那时候比画更精致,完整...各种记忆和力量平衡这...那种完美的平衡瞬间就被打破了..有人敲了敲门。两种特性..霎那间,他见他脸上戴起了薄纱..壁内的灰尘有如动机的雪花..雪花六面的结晶被那海员握在手中,随手丢在被...浸没的脚底。三重空间中他感受不到任何实质的覆盖..需要三只手才能形成的空间里只有一个吻。压力,重量,没有一样得以平衡了...百合和宫夜草...“这是在崩溃之前最小的一个数...”她能说出这样的状态其实很让他感到高兴。WASP这个词..一些词的声音更优美,你显然能清晰地说出其中的不同,薄冰霎那碎裂,消失易碎...他既不会是个诗人,也不是科学家。
他从伦敦一路到这地方,发现乡村中最活泼的不是捕食者,反倒是骨瘦嶙峋的...鹿角好像璀璨的宝塔之冠...在远离主干的小路,松叶下躺着倒地不起的野鸟..他以为是家猫做的...但当地人说是‘城堡’里的一个女孩。至于城堡里究竟有些什么...他想象她是一种啮齿动物...这些捕食者,猎食者,穿成人畜无害的样子,在午夜时分越过...正厅中的灯光让...映着黄昏似的光。他转过头来的时候他就看见他见到他的眼睛,第一回如此...在夜色中他倘若能看见东西他一点也不奇怪...金属的光泽...但玻璃样的质感全然又更像...“那就是马克西米利安。”...他妹妹,则就是那个跑得很快的猎食者...她的脚似乎有异样的柔软...大致的平衡中和真正的野猫野兽只有略微的殊胜..好像她母亲为她雕琢..响应了自然天性的召唤和需求..天性中的每秒设计和隐秘的野蛮较着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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