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劇場Ⅰ - 第二十章筆終之人(終章)

《小鬼、001 · 筆終之人》

她踏出筆權之地的那一刻，周圍的光線驟然一轉。

書頁崩裂為幕，霧氣重組為場。001懸立在高空之上，腳下是一片劇場的廢土——那是黃泉行的終章舞台，一地筆痕斷裂、銀絲猶燃，而小鬼站在場心，背對她，手中裂羽滴著未乾的墨血。

鎖奴已亡。

那一抹破碎鎖甲與散落黑光，在空中如煙火熄滅。小鬼靜靜站在那場勝利的中央，不說話，也沒有動。他握著的筆，已然完整，銀絲纏腕，代表另一人的執筆意志，正在隨他的心念隱隱流轉。

001自霧中落下，沒有聲音。她的腳步像筆落紙面時的輕觸，一瞬就踩入場景之內。

小鬼回頭，見到她，眼神瞬間收緊，卻沒有動。

她也沒開口，只是走過殘頁碎紙、走過鎖痕遺跡，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與他相隔三尺，站定。

執筆者對執筆者。

勝者對倖存者。

沉默良久，001開口：「你寫完了這場戲。」

小鬼不答。他的眼神掃過她的筆，再看她的臉，像是在計算她的下一句會是什麼。

「現在，劇本只剩一頁了。」她看著他，語氣平淡，「你要怎麼寫？」

「這劇本，不需要再寫了。」小鬼聲音低啞:「它，應該結束了。」

001微微一笑，眼中浮起一絲細微的疲意：「結束……你以為這種東西，是靠一個結局就能解脫的嗎？」

她舉起筆，筆鋒閃動，紙屑從她腳下騰起。

「我試過寫死一切。寫死你，寫死他……寫死每一個能讓我失控的變數。但我發現，不管怎麼寫，總有人會在我的空白處留下註解。」

她步步逼近，筆尖懸空，筆權流轉如細絲自她體內震蕩而出：「這劇本不是要結束，而是要重新定義。」

「你是要搶。」小鬼明白了。

「那東西，給我。」她語氣平淡，卻不容拒絕。

小鬼沒有回應。

「讓我來結束吧。你失去的，我都能還給你。遊君的痕跡、你們的名字，甚至——書頁之上那已經無法再落的墨，我都能為你續上。只要你把它交給我。」她語速緩慢，仿若哄誘:「我知道你不想再戰鬥了，那就讓我寫，寫完這一切。」

「妳要寫什麼？」小鬼問。

「寫一場結局。讓所有演員退場，讓劇本合頁，讓這『黃泉行』，徹底結束。」

小鬼低頭，久久未語。他看著掌中的黃泉鎖，又看著遠方消散如煙的墨光，忽然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荒謬。

他走到這一步，成為執筆者，現在卻要為「劇本該不該讓001結束」煩惱？

「你當我傻子嗎？」小鬼終於開口，聲音極輕。

他低頭望著鎖，數萬魂魄在他掌心顫動，像等待開場的演員，也像被劇本遺忘的觀眾。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HpmsHN5aK
他知道，001能給的，是掌聲、是高分，是他當初想求的舞台高位。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rdnGOll5d
但他心裡現在只想著一件事——遊君那傢伙應該……不會演觀眾喜歡的戲。

她語氣冷靜如霜:「這場戲，該由我寫句點。」

下一瞬，001落筆！

銀白筆鋒撕裂空氣，一道縱筆筆痕直掠而下。小鬼反應極快，裂羽迎擊，筆權之力在刀身與筆影間正面碰撞！

砰——！

筆鋒震開銀絲的餘息，空氣被瞬間吸空，宛若紙頁中心塌陷。地面劇烈顫抖，裂羽與001筆鋒之間擦出火星般的筆墨光影，一時間劇場如被兩支筆書寫不同結局的章節——互相錯位，交疊，抗拒。

小鬼被震退半步，本就受傷的上臂隱隱作痛，001卻站得筆直，氣息紋絲未亂。

「你殺不了我。」他咬牙。

「不需要殺你。」001淡然回應，筆尖再度一轉，一道流光掠向小鬼腳下。

他回身閃避，那一筆在地面留下了一行浮字：

【黃泉行未終，演員尚須落幕】

這是續寫權限。

回朔的她仍是筆權之地授權的書寫者。只要落筆，她便可插手尚未確定的結尾。

但小鬼也在動。

他雙手握刀，一筆橫斬，將那句話從地面抹去！

【筆下之刃，可改宿命】

裂羽揮動間，劇場本身的劇情架構被撕開，001所寫之語尚未生效便被破壞。兩人的筆權此刻彼此衝突，如兩條平行卻必然交錯的句子，在同一頁紙上拼死爭奪。

然而平衡態勢只存在幾息，小鬼的筆權幾乎占滿此處空間。

001神情首次出現波動。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如此輕易的落於下風。

她鬆開筆柄，任其掉落，雙眸無魂，低聲開口：

「……你殺了我吧。」

小鬼怔了怔：「如果妳死了，就沒人記得，你也曾試圖把這場戲寫成自己的版本─

─直到現在，我也不想妳死。」

她的身形一晃，小鬼的筆權紋路漸漸退散。

執筆者落筆於心。

原來，當初的那句話，已是真正的落筆。

她踩碎腳下之筆，讓自己的執筆權崩散，地面書頁微震，自動合上如書本的終章。

劇本結束了。

她不說話，只是靜靜退後幾步，在那片紙白場景中靜立不動。

小鬼回頭走向中央遺落的黃泉鎖。

他抬起手——

然後，裂羽貫穿黃泉鎖。

墨點破裂如天雨，無數魂魄從鎖中翻湧而出，如白煙縷縷，自空中散開。這些魂曾被困在黃泉之下，如今終於奔向那一道早已遺忘的門——黃泉之門，重開輪迴。

001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向前一步：「你……你竟然毀了它？」

小鬼沒有回頭，只道：「我知道妳想要積分，但我已寫完這一筆。」

他目送代表督軍與遊君的魂魄飛渡門中。

「我不為生死而寫，只為讓被寫過的人，得以走出黃泉。」

最後，他落筆寫下這一行。

銀絲飄然落地，與那行字一道沉入紙頁。劇本闔上，頁角微翹。這不是尾註，而是封筆。

「我要，通關。」

下一刻，光芒降臨。

他選擇通關。不是為了離開，而是為了確認──這場黃泉行，終於能讓被困之人，走出黃泉。

有些人死了，卻沒被寫死；有些人活著，卻從未演過。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Vjmm9VJ2d
而今，筆收、魂歸、頁合。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W2x1LAp5c
下一章，不知何人執筆；但至少這一頁，他確信，是自己寫下的。

光芒中，他的身影漸淡，步入那一處尚未揭頁的章節。

而另一側的陰影裡，腳步聲悄然響起。

有人離開，有人醒來。

有些筆，還未斷墨。

有些戲，不脫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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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本《黃泉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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